“王的男人” 带走了什么

上图：4 月9 日，伦敦皮卡迪利广场大屏幕播放菲利普亲王照片，致悼念。

下 图：4 月10 日，英国皇家骑兵炮团鸣炮41 响，纪念菲利普亲王。

上图：1962 年6 月，菲利普亲王与伊丽莎白二世参加公开活动。

在履行“女王丈夫” 职责的同时，这个曾经历过王室被推翻、在多个欧洲国家生活、品尝过生活艰辛的前海军军人也凭着一己之力让英国王室更加“接地气” 而更长久。

记者｜金　姬

当地时间4 月9 日，英国白金汉宫宣布，女王伊丽莎白二世的丈夫爱丁堡公爵、菲利普亲王（Prince Philip）逝世，享年99 岁。

自1953 年伊丽莎白二世正式加冕成为英国女王以来，菲利普亲王襄助妻子，履行“王的男人” 这个角色，虽然他有时脾气暴躁而毒舌，但也有助力英国王室真正走入现代的一面。

今年4 月21 日是伊丽莎白二世95 岁生日，6 月10 日是菲利普亲王100 岁生日，可惜他没有等到两人的生日就去世了，留给年事已高的爱妻独自一人面临一堆棘手问题——“超长待机” 的王储查尔斯能否像他母亲一样赢得民心、哈里王子夫妇能否和王室和好如初、其他王室成员的八卦绯闻如何不成为民众茶余饭后的谈资……最关键的是，现代化的王室如何同时保持神秘感和存在感，既威严又亲民，这样的分寸不能光靠一个虚位元首来精准拿捏，而是需要整个王室成员的团结合力。

从某种意义而言，菲利普亲王逝世，也预示着英国王室的一个时代即将落幕。

全球各界致哀

英国白金汉宫宣布菲利普亲王逝世的消息后，全球各界政要纷纷致哀。

4 月10 日，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和夫人彭丽媛也向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致唁电，对菲利普亲王逝世表示深切的哀悼，并向女王及家人致以诚挚的慰问。

加拿大总理特鲁多在一份声明中称，菲利普亲王是一位“为他人奉献的伟人”。他指出，菲利普亲王是“加拿大40 多个组织的赞助人，包括加拿大航空航天研究所”。

澳大利亚总理莫里森在一份声明中表示：“近80 年来，菲利普亲王一直在为他的王室荣誉、他的国家和英联邦服务。”

印度总理莫迪发推文赞誉菲利普亲王一生的功绩，指出“他在军队中功勋卓著，而且是许多社区服务倡议的先锋”。

联合国秘书长古特雷斯通过发言人发表声明，赞扬爱丁堡公爵为改善人类而积极开展的工作。声明中表示，作为王室成员，爱丁堡公爵60多年来一直支持英国女王工作，并成为大约800 个组织的赞助人，致力于慈善事业，特别是那些专注于环境、工业、体育和教育的组织。

美国总统拜登在一份声明中描述了菲利普亲王一生中的许多功绩，指出：“他的遗产不仅会通过他的家族流传下去，还会通过他所做的所有慈善事业流传下去。” 拜登预计将于6 月访问白金汉宫，作为G7峰会行程的一部分，这将是他就任美国总统以来的首次国际访问。

德国总理默克尔发布在推特的声明中说：“菲利普亲王的逝世令我感到十分悲伤。他与德国的友谊、直率的性格和责任感将不会被遗忘。”

俄罗斯总统普京向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致电，指出菲利普亲王在英国得到应有的尊重，并享有国际威望。

从这些全球政要的唁电和声明中不难看出，国际社会对菲利普亲王的声望和对他的一生是肯定的。

英国“低调” 悼念

在英国本土，似乎举国陷入悲痛氛围之中。但因新冠疫情限制规定，悼念活动在“低调”状态下进行。

4 月9 日当天，英国王宫白金汉宫下半旗，英国立即进入肃静状态，所有政府部门在电视、广播、网络上的社会活动全部取消。

许多伦敦民众自发前往白金汉宫悼念，在大门栅栏前摆放鲜花。白金汉宫随后劝阻悼念人群不要聚集，恐大批民众不断前来不利新冠防控。骑警和王室管家在门外维持秩序，提醒人群保持两米社交距离。菲利普亲王死讯公告牌也在摆出一小时后被撤。英国王室同时发布公告，要求民众不要在王室住所聚集，并倡议与其摆放鲜花，不如考虑向慈善机构捐款。王室网站上已经开设了网上吊唁簿。

4 月9 日，英国首相约翰逊在一次讲话中向菲利普亲王表达了敬意，赞扬他一生对英女王伊丽莎白二世的支持，并补充说，他“赢得了英国、英联邦和世界各地几代人的喜爱”。约翰逊还称，作为一个国家，我们对菲利普亲王的一生表示感谢。

4 月10 日，英国王室发布公告表示，经女王最终批准，葬礼仪式将按照政府公共卫生准则“大大缩小规模”，于4 月17 日（周六）在温莎城堡圣乔治教堂内举行。原订计划邀请约800 名哀悼者，世界各国包括英联邦领导人、各界知名人士及代表参加葬礼，现在除神职人员和抬棺人之外，女王将与家族主要成员约30 人一起出席葬礼。

约翰逊4 月10 日表示，他本人将不参加菲利普亲王的葬礼，以便在新冠疫情社交限制下保障尽可能多的王室家庭成员出席。

白金汉宫确认苏塞克斯公爵哈里王子将从美国乘坐私人飞机飞回英国，参加葬礼。他的妻子梅根·马克尔因为怀着二胎不方便跨国奔丧。外界猜测，一个多月前哈里王子夫妇在接受美国名嘴奥普拉的采访节目中，梅根指责英国王室种族歧视等言论惹恼了白金汉宫。甚至有报道指出，菲利普亲王在今年2 月被证实入院的同时，美国哥伦比亚电视台公布了哈里、梅根接受奥普拉采访的消息，并以这对夫妇将在采访中讲述他们在王室的“痛苦生活经历” 作为节目的宣传噱头，当时就有王室粉丝在愤怒的同时对这档节目的播出是否会对亲王的身体造成影响感到担忧。如今，梅根不参加葬礼，避免了彼此的尴尬。

据悉，按级别不同，英国王室成员大致有两个葬礼标准。一个是最高级别的国葬，一般只适用于君主，曾在1952 年为伊丽莎白二世的父亲乔治六世国王举行的葬礼就是这一级别的。国家英雄丘吉尔1965年去世时，经女王与议会的批准，也得到了国葬的待遇。

据报道，菲利普亲王遗愿里，谦逊地认为自己对国家没有那么高的贡献，他选择了低一级的皇家仪式葬礼，也就是与女王母亲和戴安娜王妃同样的葬礼级别。葬礼仪式结束后，菲利普亲王将被安葬在温莎城堡的王家墓室里。

虽然只有30 人出席菲利普亲王的葬礼，但这场葬礼会有电视直播来纪念菲利普亲王的“巨大贡献和持久遗产”。葬礼前将举行1 分钟的英国全国默哀，菲利普亲王的遗体会由他生前亲自设计的路虎车运送。英国王室发言人是这么说的，“这场仪式性的王家葬礼，实现了亲王生前不在乎相关礼仪的个人意愿”。

英国王室改革推动者

在99 岁的人生中，菲利普亲王似乎始终是一个不在乎礼仪的王室“另类”，这可能和他颠沛流离的童年有关。

菲利普亲王1921 年出生于希腊王室家庭，是伊丽莎白二世的远房表兄。他的父亲是希腊国王乔治一世的第四子安德烈亚斯王子，母亲是德国黑森- 巴腾堡的公主、英国维多利亚女王的外曾孙女。菲利普亲王和丹麦、英国、沙俄等多个国家的王室都有亲戚关系。

菲利普亲王满1 岁时，伯父康斯坦丁一世因为被赶下希腊王位而导致整个家族被迫逃离。菲利普亲王的父亲抛弃了家庭，在法国南部与情妇们共度余生。而他的母亲在菲利普亲王9 岁时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在流亡生活中，年轻的菲利普分别在法国、德国和英国接受了教育，并最终进入了不列颠尼亚皇家海军学院学习。1939 年英国国王乔治六世携家人去不列颠尼亚皇家海军学院参观，13 岁的伊丽莎白遇到了18 岁的菲利普。英俊帅气的菲利普吸引了伊丽莎白的目光，两人因此坠入爱河。

虽然遭到英国王室的反对，但两人保持了多年的通信。1946 年，乔治六世终于接纳了菲利普，同意伊丽莎白21 岁生日后订婚。1947 年3 月，菲利普放弃了希腊和丹麦的王室头衔，放弃了从母亲那里继承的蒙巴顿这一姓氏并加入了英国国籍。1947 年11 月20 日，两人举行婚礼，开启了长达73 年的王室婚姻传奇。

王子与公主的美好婚礼，给二战后的英国人带来了极大的精神抚慰，也给风雨飘摇的君主制提供了继续存在的理由。就连时任英国首相丘吉尔都说：“这场婚礼给战后平添了一道色彩。”

作为女王的丈夫，菲利普放弃了自己的姓氏，改变了宗教信仰——希腊王室是东正教，英国王室是基督教新教，离开了服役多年的海军，甚至不能让子女继承自己的姓氏。从某种意义上说，菲利普亲王成为了英国王室的“赘婿”。对这一切，他并非毫无怨言，但他努力做好“本职工作”——守护女王。

在履行“女王丈夫”职责的同时，这个曾经历过王室被推翻、在多个欧洲国家生活、品尝过生活艰辛的前海军军人也凭着一己之力让英国王室更加“接地气” 而更长久。

妻子登基后，菲利普亲王最不满的是自己必须从当时居住的克拉伦斯宫搬进白金汉宫。据王室传记作家布莱恩·霍伊（Brian Hoey）透露，当菲利普亲王发现白金汉宫一直保持着两个厨房系统的运作，一个用来为君主服务，一个给员工做饭时，对这种古老、封建又浪费人力物力的方式感到愤怒。他立刻推翻了维多利亚女王和丈夫阿尔伯特亲王建立并维持上百年的传统，命令关闭其中一间厨房，由剩下的一间为所有白金汉宫内的人员提供饮食。

此外，由于白金汉宫房间众多且大部分都处于空闲状态，缺少克拉伦斯宫的温馨和家庭气氛，成员之间的交流也非常麻烦，往往一件事需要多名员工在王宫中来回穿梭，菲利普亲王为此下令在所有有人的房间内安装电话，以方便宫内人员沟通。

与此同时，菲利普亲王主导了女王1953 年在伦敦威斯敏斯特教堂加冕大典的电视直播，既利用新的传播手段树立女王的威信，又通过媒体来展现王室的亲民形象。据悉，当天全英国有250 万人观看了电视直播，直接拉动了电视机的销售狂潮。

1961 年，菲利普亲王成为第一位接受电视访问的英国王室成员。1969 年，他携王室家族参与了纪录片《皇室家族》(Royal family) 的拍摄。

从此以后，这个岛国的民众见面除了谈天气之外，还可以聊聊王室。拜发达的媒体所赐，全世界民众对于英国王室半个多世纪以来的人文历史也较为清晰。

沉闷外交界的“清流”

2017 年8 月，96 岁的菲利普亲王出席一场慈善活动后退休，不再承担出席公众活动的王室职责。他当时说：“我已经尽完了我的一份力。” 英国媒体当时统计，他代表英国王室单独出席活动超过2.2 万场，独自出国访问637 次，发表讲话约5500 回。

与此同时，他也因为在外交场合不合时宜的幽默，而造成麻烦。在英国甚至流传着一句话：“亲王一开口，外交全白忙”。

他曾对英国黑人政治家说：“你是来自哪个充满异国情调的地方？” 1981 年经济衰退期间，据称菲利普亲王还评论说：“每个人都说我们必须要有更多的闲暇时间。现在他们开始抱怨自己失业了。”

但了解菲利普亲王的人表示，这些只是亲王本人在沉闷外交场合的“调味剂”，他的“毒舌” 恰恰是普通王室成员缺乏的特质。

对于一生挚爱菲利普亲王的逝世，英国女王没有发表任何声明，王室成员表示“女王的心被掏空了”。

早在1997 年11 月20 日， 伊丽莎白二世在金婚纪念日上向丈夫致敬时就说过：“很简单，他一直是我的力量，多年来一直留在这里。 这些年来，我，他的整个家庭，乃至这个国家和其他许多国家欠他的，远比他声称或我们认为的还要多。”

1998 年至2001 年担任女王秘书的西蒙·刘易斯告诉路透社，菲利普亲王和女王“是无与伦比的一对搭档，他的死将成为（女王心里）一道巨大缺口。我认为他总是把自己看作女王的眼睛和耳朵。而现在，他永远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