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美好都吹不到凯夫拉维克
《鱼没有脚》 [冰岛] 约恩·卡尔曼·斯特凡松著 四川文艺出版社 2022年1月
小说的名字从一开始就预示了一场离别，大海会和你说——别过来、别试图理解，会溺水而亡。
撰稿｜李 想
在凯夫拉维克，生命的脸庞会被风拍压到嶙峋斑斓的石头上，在棱角间磨刮出血来。旅者只看见冰岛纯净的景色和浪漫的极光，但所有的美好都吹不到凯夫拉维克——冰岛人的凯夫拉维克。大概没有人愿意承认此地属于冰岛，它环境恶劣，“穿过大片的黑色熔岩，几百年前它们痛苦地停止流动，一些地方寸草不生……进入熔岩地带，先是一声古老的尖叫，随后便是青苔覆盖下的寂静……凯夫拉维克，一个并不存在的……整个国家最糟糕的地方”，更别提他曾为美军基地，象征着附庸和被控制的耻辱，颓存于向世界展示的风景画阴影之下。作为旁观叙述者的“我”，随着他的视野，凯夫拉维克和阿里一家三代人的故事渐渐显现，读者便像到了背对太阳的阴影下雪山的狰狞。
那里以渔业为生的人，海水将冰冷注入他们的臂膀，像输进了一针骨肉分离的药剂。作者纠思困惑的问题是：生命向自由前行便会剥离，女人剥离男人，人类剥离自然，生命走向孤独和不可理解，一切源于死亡，因为只有死亡胶着而又浑融。
奥迪尔说：“大海让我们成为男人，而陆地属于你们女人……我们会在岸上相遇。” 可他错了，一代又一代人的相遇终于在现代的剧变后不得重逢。他的妻子玛格丽特城是第一批具有女性自我意识的代表，她想从丈夫那儿获得独立个体的尊重，但又因懦弱而屈服，甚至一度想过自杀。
主人公阿里算是个诗人，他出版过诗集，读者会有种错位感，仿佛书中的诗式句段是阿里所想。阿里在编辑部工作时编定了各种处理生活问题的《十大秘诀》，现代人热衷于捷径，他也被裹挟着去走某种捷径，他走捷径解决，却不知道解决了什么，甚至没能理解问题所在。
和阿里一样，斯特凡松也是个诗人。诗的语言里，作者的情思奔涌，在故事里每一场与生命邂逅时，皆能冲流回荡成一汪诗意的晶莹湖泊。
斯特凡松1963年出生于冰岛的雷克雅未克。2005年凭《夏光，入晚》获冰岛文学奖，而真正让他进入国际文坛并立即获得广泛声誉的作品是他的“冰岛三部曲”：《没有你，什么都不甜蜜》《天使的忧伤》和《世界尽头的写信人》。他的一系列作品《阿斯塔的故事》《鱼没有脚》《没有你，什么都不甜蜜》等被译成27种语言，数次斩获或提名于国际文学大奖，包括布克国际文学奖（2次）、都柏林国际文学奖（2次）等，被丹麦、冰岛、挪威权威媒体称为“当代最珍贵、文笔最优美” 以及最有可能获得诺贝尔奖的北欧作家。
凯夫拉维克被称为冰岛最黑暗的地方，荒芜的熔岩，不能捕鱼的海，赶不走的美国军事基地。作家和出版商阿里因重病的父亲回到这里，少不更事的回忆汹涌而来。
祖父与祖母是在东峡湾的海面上用勇气和意志拼出了生活的冰岛人，那时古老的风尚仍在流行，男人靠出海带来荣耀和光辉，女人在岸上忍受残酷的等待。祖辈的爱情，对自然的赞美和生命的光荣都深深吸引着阿里。
在这同一片群山和海洋的地方，曾经的荣耀为什么变成只剩利润而非心跳的生命，阿里心中升起无法承受的问号。
小说的名字叫《鱼没有脚》，我想起幼时听到的故事：鱼本身是有脚的，但最后选择了大海。小说的名字从一开始就预示了一场别离，大海会和你说——别过来、别试图理解，会溺水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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