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之前》，幸福会来敲门吗？

陈浠墨

重新看完作家米哈伊尔·左琴科在世的最后一本著作《日出之前》，我依然感到深深的震撼。

对俄罗斯文学稍有了解的人都会对其中一些文人忧郁冷漠的形象印象深刻。我们把这种俄罗斯文学中极度忧郁的性格也作为其文人的一个特征来理解，并且认为这也是伟大的俄罗斯文学的一部分。但在左琴科的笔下，这种文人的忧郁其实是可以治愈的。于是，以讽刺幽默扬名于世的左琴科写下了《日出之前》（又名《幸福的钥匙》）这一部俄罗斯文学史上的奇书。

《日出之前》是一部半自传性质的小说，在书中，左琴科把巴甫洛夫的生理学和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引进了文学创作。其实，左琴科早在十八岁就自杀过，但那时候他认为抑郁症是一种高贵的精神象征，是符合其贵族身份的，他并没有把它当作一个病症来对待。直到后来，他碰到了一个“每年至少要悬梁自尽两次”的人，他原本以为能从这个人身上看到恢宏博大的睿智、满腹经纶的才华和悲天悯人的性情，希望可以从中找到忧郁的伟大之处，但结果却让他失望，他见到的只是个愚钝的人，不学无术，没有丝毫教养可言。这个残酷的发现让他心如死灰，忧郁带来的优越感荡然无存。

为了治疗抑郁症，左琴科开始去看数不清的医生，尝试各种药物，试过多种疗法，都无法见效。最后，他开始求助于历史人物和书籍，以期通过阅读他人经验获得解救之道。但是令他震惊的是，那些他敬仰的大师们抑郁症比他还要严重。

最后，左琴科决定自救。他开始写书，通过一次次回忆，从过往的生命段落中找寻自己病症的痕迹。他从十六岁回忆到了三十一岁，选取了六十三个记忆清晰的片段；又回忆到童年时代，择取三十八个记忆片段，深入到了记忆的深处，仍然一无所获。直到他把记忆回溯到婴儿时期，才终于找到了病源，而这些病源无一不与饥饿有关。当他终于找到病因，豁然痊愈之后，他并未止步，而是在书中对那些历史上患病的大作家——爱伦·坡、巴尔扎克、莫泊桑、果戈里、叶赛宁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等的思想和行为进行了精彩纷呈的解析推理，我认为这是本书最好看的部分。

不可否认，每个人的心里或多或少都掩埋着悲伤之事、刺激之源，这正是左琴科致力于寻找幸福快乐之钥的动力，他想一劳永逸地找到这把钥匙，为人们驱散痛苦，结束抑郁之扰。他写这本书的目的达到了，至少有缘翻开这本书的我，随着他一点点剖析自身记忆，也神奇般地释然了。

文学如果有什么用的话，就是能把我们从生活的苦难中解救出来。就像左琴科找到的这把幸福的钥匙一样，他不仅找到了，还把钥匙留了下来，一代一代，以它特有的苦难的形式，给予有缘之人一股无形的力量，去走出日出之前最深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