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4月26日 星期五
新书短评 人本是会飞的 失而复得的乐园 凄美中的永恒情思
第15版:星期天夜光杯/读书 2019-10-20

失而复得的乐园

◎刘蔚

有时候,我们真的要感谢那些根据文学原著成功改编的电影,让原著的影响得以延伸和扩展,获得了更广泛持久的生命力。比如由梅丽尔·斯特丽普和罗伯特·雷福德主演的《走出非洲》,在莫扎特音乐的配衬下,是那么地优美隽永,令人难忘。因此,当拿到刘国枝先生新译的伊萨克·迪内森的《走出非洲》时,笔者急欲一睹为快。

读完全书,方才发现,《走出非洲》原著与电影有很大的不同。它并非一部小说,而是一部由54篇散文和随笔组成的散文集。电影只是选取了其中的几篇,以凯伦·布里克森男爵夫人(作家的本名)与英国探险家丹尼斯的情感经历为主线,讲述了她在非洲的所见所闻。而原著的内容则要丰富得多,54篇散文和随笔篇幅长短不一,表面上结构松散,信笔写来,然而,一篇篇文字呈现出的是非洲壮丽的自然风光,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人们独特的人生观、价值观,作家对于不同文明碰撞的观察,以及挥之不去的对于非洲的眷恋。

在迪内森的笔下,她所在的恩贡农庄展现的是一种摄人心魄的原始美:清晨,这里的天空是透明的,“犹如一只盛满葡萄酒的酒杯”。山顶迎来第一片霞光,顿时层林尽染。作家用诗意的笔触,多次描写丹尼斯驾驶飞机带着她穿越非洲高原、俯瞰大地的情景。东非之夜,天空有一颗孤星隐约闪烁,清凉的空气沁人心脾,湿润的草丛散发出药草的异香,蟋蟀开始鸣唱,作家不禁为自己与自然的融为一体而歌唱:“这青草是我,这空气及看不见的远山是我,这疲惫的牛群也是我。我与合欢树间轻柔的晚风一起呼吸。”

非洲的野生动物在作家的眼睛中也是那么的神奇和妙不可言。她曾亲眼目睹一百多头野牛在古铜色的天空下,穿过晨雾,顶着弯曲的巨大犄角,“仿佛不是在渐行渐近,而是在我眼前被逐一创造,现做现走”;一群大象在茂密的原始森林中穿行,步履从容,“仿佛前往世界的尽头”;犀鸟通体漆黑,犹如古老的煤炭,优雅而富于活力;火烈鸟犹如一支开得正艳的夹竹桃在空中飞舞。尤其是那只叫露露的羚羊,脖子上挂着女作家给它戴上的铃铛,每天在清脆的铃声中出现在农庄的房间,优雅轻巧,不卑不亢,惹人怜爱。不久,露露结婚了,先后带回了有着一对漂亮的弯角的雄羚羊夫君和幼崽。仆人们恳求女作家捉住幼崽收养起来。但她拒绝了,因为她已悟出露露把农庄当成了自己的家,她不能毁掉这可爱的生灵对人类的信任,“它将我的家与非洲大地融为一体,乃至于两者之间已经没有界限”。

迪内森以相当的篇幅真实地记录了非洲原住民以及外来的殖民者的生存状态。比如,女作家的仆人、基库尤男孩卡曼特,无论遭遇什么事情,无论命运发生什么变化,都能泰然自若、不动声色。他时常陪女主人去夜校,对土著孩子认真上课听讲不屑一顾,独自一人时却通过回忆而一笔一画、模样笨拙地抄写他在夜校黑板上看到的字母和数字。病弱失明、固执叛逆的丹麦老头克努森在农庄寻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处栖息地,他视对抗法律为英雄,却成了浪迹天涯的无家可归者。与克努森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恩贡山庄借宿一晚的悲剧演员埃曼纽森,虽然也是经历坎坷,却有一颗执着而热情的心。他兴致勃勃地要与女作家一起排演易卜生的名剧《群鬼》;谈到第二天自己就要步行前往坦噶尼喀谋生时,意味深长地表示这次他要当自己的提词员。当终于在坦噶尼喀找到工作,他不忘寄还借女作家的钱,并附了一封热情洋溢的感谢信。生活的磨难、岁月的磨砺并未泯灭人性中的真善美,这才弥足珍贵。

迪内森对待非洲的态度是矛盾的。在她的心目中,非洲大地壮丽的自然风光、神奇可爱的野生动物,仿佛就是天堂般美丽的伊甸园。然而,自然灾害、殖民、战争、对原始森林的过度砍伐、对野生动物的肆意捕杀,却让野性壮美的非洲变成了“失乐园”。那些为了逐利和猎奇,将“惯于在大草原上优雅漫步”的长颈鹿运往汉堡的德国商人,那个以科研为名、想当然地要求猎捕1500只疣猴的瑞典教授,就是让非洲变成“失乐园”的几个典型。

只是,在作家远离非洲之后,在她对那片土地深情的回眸中,在她的文字里,非洲这片曾经的乐园,失而复得,重新散发出迷人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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