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4月25日 星期四
古代书论二则(书法) 古劳 旧刊烟云 汾阳路上空的音符 一粒米饭也不会浪费 北极黄河站 几人能书自作联
第16版:星期天夜光杯/夜光杯 2019-10-20

一粒米饭也不会浪费

梁永安

节日里,从深圳、昆明来了两个高中女同学,乐扬和英捷,在南京东路新亚粤菜馆相聚。相见很短暂,她们要去美国西雅图旅行,我要去山西太原两天讲座,时间错过一点点就见不着,很巧很珍惜。

说起往日,最难忘的是一起在云南怒江高丽贡山插队劳动,尽管只有短短两年,但影响了一生的世界观。那一带主要是傣族人,平坡种水稻,山地种玉米,劳动的第一天就上山,把摘下的玉米剥成粒,装到麻袋里背下山。这活儿不重,边剥边聊天。几个傣族小姑娘让我猜她们多少岁。看她们肤色微黑,眼神里有辛劳的痕迹,很想说18岁,说出来却变成了16岁,说得小一点儿让她们高兴高兴。没想到她们笑了,说都才14岁,还没结婚,到了16岁差不多都嫁人了。有些惊讶又有些感叹,山寨的生活很艰苦啊,小小年纪就显出成年的疲惫。

和老同学聊天,会翻出很多早就忘记的往事。她们说我插队时胖胖的,脸很圆,现在瘦好多。听了好陌生,感觉说的是另外一个人,又巴不得马上变回去。她们记得,那时候做饭烧柴火,柴火是从傣族乡亲那儿买的,每次我要赶着6头牛从山上驮下来。柴火都是粗粗的山木,要劈成细细的木条才能用。劈柴这活儿归我干,一开始当然不会,抡起长柄斧子总是劈歪。后来慢慢熟练了,半天功夫也能劈出一堆。那个年头

吃不到什么肉,一个月一人一斤,于是养了几只母鸡,指望它们下蛋。奇怪的是,难得见到它们下出蛋来,怎么和别的母鸡不一样?有一天爬到木楼上的草堆里拿农具,忽然发现草堆里好多鸡蛋,登时高兴得跳起来:原来母鸡们自己有秘密的下蛋宝地。还有一次,有一只母鸡毫无声息地消失了,找来找去找不到。过了20多天,它突然昂首挺胸从草窝子里走出来,身后是长长一行毛茸茸的小鸡。神奇。

插队生活,最重要的内容当然是劳动。说到最难熬的活儿是什么?我说是摔稻谷。傣族人给稻谷脱粒,当时不用政府发的脱粒机,而是由男人惯,用牛皮绳捆起一大抱刚割下的稻谷,使劲朝夯实的地下摔。摔的差不多了,再甩开一长溜,由女人拿弯头木棍使劲打。这种脱粒方法很古老,太费力,我摔了不一会儿就腰酸背痛,可还是不能歇。不能歇就只能咬牙坚持,坚持了十几天,也差不多适应了。两位女同学说,她们最艰苦的是钻到甘蔗地里清理那些乱叶。叶子密密麻麻,细毛刺人边缘锋利,手上脸上都弄出又痒又痛的细刮痕。这些劳动让人汗流满面,三个人现在回忆起来却十分感谢。感谢的是那些淳朴的乡民,和他们共同体尝着苦乐,让人懂得农业社会生存的不易,让人敬重世界上的一切劳动,更重要的,是给了我们一个面对人生的价值尺度。乐阳说,直到今天,她吃饭时,宁可剩菜不剩饭。当年从插秧到收割,种稻谷的所有辛苦都知道,一粒米饭也不浪费。

新雅粤菜馆地处南京东路最繁华的地段,大群的人拥挤着来这儿买点心熟食。阳光灿灿的好天气,街上游人熙熙攘攘,光鲜又喧哗。听着外面大都市热闹的声响,谈着往日农耕的年代,恍若隔世。从西南最边疆的傣族山寨,到上海五颜六色的大商街,一代人走过了多少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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