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 磊
之一,往大剧院聆赏俄罗斯歌剧《奥涅金》,大剧院这一季的开幕大戏,普希金的杰作,柴可夫斯基的音乐,莫斯科名团献演,如此坚强阵容,想想都美不胜收。暮色苍茫中步至大剧院门口,辉煌剧照巨幅呈现,衬着后面灿然如水晶宫的剧院,望之简直有灯火楼台之趣。
歌剧《奥涅金》虽是爱情主题,却被导演处理成一出开合顿挫刀劈斧削的简练作品,一无滞腻,完全不甜,跟威尔第、普契尼、罗西尼、比才们迥然不同,俄罗斯滋味浓醇芳丽,清寒高华,十分开人耳目。全剧四位主角水准整齐,旗鼓相当,演来原汁原味,真真过瘾。不过,柴老最拿手,还是剧中两支舞曲,场面盛伟恢宏,流金流丽,好得无限。这种事情,这个人世上,几乎没有人比他干得更好。
极意外的是,抱着聆听的心情去的,当晚最大的震撼,却是舞美,舞台设计轻灵剔透,寥寥几笔,于极简之中挥霍荣华,留白留余,意境高远,一改歌剧舞台繁缛累赘的俗丽局面。场景调度上开合纵横,变换自如,好用得不得了。低头翻戏单子,舞美设计果然出自巨匠之手:大卫·波洛夫斯基。据说此剧导演,首次看到舞台设计的模型时,曾经喜极而泣,听来真是无限佳话。波洛夫斯基于2006年完成设计《奥涅金》模型,2006年73岁去世,想想也是,不到暮年,恐怕不够功力,整顿出如此卓越的舞台,漂亮。
柴老喜欢引用的,海涅的句子,言语之尽头,乃音乐之起点。一夜消遣,服气海涅,服气柴可夫斯基,服气俄罗斯诸位艺术家们。
之二,奔赴豫北名城濮阳,为第四届中国杂技艺术节。濮阳是杂技之乡,当地一台精致的《水秀》,曾经令我惊艳不已,记得那日看完《水秀》,激动得语无伦次了久久,畅肆飘逸的空中飞人,那种精彩精致到心碎的华丽痛感,darling,你我庸庸碌碌的日常中,哪里可寻?杂技舞台的高度梦幻,让我迷不胜迷。
杂技艺术节的开幕大秀,是上海杂技团的杂技剧《战上海》,真真奇思。继之还有琳琅满目的杂技大戏,比如黑龙江的《冰秀》,河北的《江湖》,南京的《渡江侦察记》等等,一出《江湖》,戏散人散,台上一句尾声,我在江湖等你,害我失眠半宿。我在江湖等你,挑衅、媚惑,各半,不知有多少灵魂,会去响应?
杂技节邀请了大量国际杂技专家,散戏之后的深夜,金风细细,与各路英雄小饮。西式的长桌勾肩搭背,长桌尽头,有位老者,面貌酷似曼德拉,隔着好远,频频朝我微笑致意。半夜之后,老者携一位身材壮丽的金发女子,转到我的身旁,寒暄请问老者来自何方,人家讲了一个英文的国名,我居然没有听懂,不好意思再请问一下,还是没有听懂,旁边的金发女子以字正腔圆的中文告诉我,佛得角。哦哦哦,女子是佛得角外交官员。很多人围着女子谈国际文化合作,便与老者闲话家常,老者以非洲语速,非洲笑容,与我缓缓畅谈。原来,老者是女子的父亲,最近老妻故世,女儿迎父亲在中国小住。问伊,78岁高年,您退休了吧?佛得角曼德拉稳健地答,没有退休,我是机械工程师,还在造船,不是很大的船,捕鱼的渔船,观光的游船。佛得角是非洲数一数二的安详富裕国家,经济支柱是旅游业和渔业,这是我回到旅舍房间之后,连夜自学的。
人生最精彩的那些遇见,通常都是天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