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琨在伏龙芝军事 学院的证件照
梁琨向女儿尼娜讲述帝国主义和军阀蹂躏中国的真相
梁琨的孙女娜塔莎(右)登上苏联《穆尔济尔卡》月刊1952年第7期封面
梁琨向苏联红军指挥员教授汉语发音
苏联伏龙芝军校的军官学员
梁琨设计的汉语教材
◆梁琨编写的俄汉字典原稿
梁琨扮演使者
梁琨与主角在影片《亚历山大·涅夫斯基》中的镜头
梁琨之子尼古拉曾是苏联红军“喀秋莎”火箭炮连连长
苏维埃政权首次在莫斯科红场举行阅兵
◆常立军 朱延瑞
中苏革命交往史上,有个毕业于北京大学的中国人扮演了特殊的角色。他年轻时投身苏俄军事教育领域,几十年间培养出包括多名元帅在内的数百名“中国通”军官,还在反映俄国将帅事迹的电影里客串角色,由于种种原因,他身后留下诸多谜团,引人探究。
来到俄国谋生
本文主人公名叫尼基塔·伊万诺维奇·梁琨(Лянь-Куня),1882年7月15日生于中国。其子尼古拉的好友瓦连京·拉比诺维奇回忆,梁琨生在中国东北,但梁琨的孙女奥尔加引述父亲尼古拉的话说,爷爷应该生在上海附近。不管怎样,梁琨的童年是凄凉的,由于家贫,父母双亡,后被俄国东正教神甫收养并接受洗礼,取教名“尼基塔”。
梁琨长大后,进入北京大学俄语系学习,年轻时画画不错,喜欢音乐,还拥有一副男低音的好嗓子,曾在北京东正教会合唱团里唱歌。家人说,有个俄国教授注意到这个年轻人身上的气质,便邀请他到俄国发展。1917年,梁琨在北大毕业后前往俄国,时值十月革命,一路上的艰苦可想而知,没带多少盘缠的梁琨边走边打工,像在赤塔就给一家华文工人报当过编辑。1919年,梁琨总算抵达莫斯科,却没能找到当初邀他来的教授,只好跑到一家华工开的洗衣房干活,好在他结识了俄罗斯姑娘叶利扎维塔·阿纳托利耶夫娜,两人很快共筑爱巢,组成了家庭。
在战火纷飞的年代,梁琨与中国亲人彻底断了联系,小两口遇到一系列困难,但在中俄朋友帮助下,他们有惊无险地挺过了人生最艰难的岁月。
名将感谢恩师
1921年,梁琨经介绍来到红军伏龙芝军事学院东方系工作,后来该系变成红军高等情报学校。一开始,他充当汉学家伊万诺夫、科洛科洛夫的汉语助教,帮助红军学员锻炼汉语口语。用孙女奥尔加的话说,连科洛科洛夫都拜梁琨为师,学习地道的汉语以及地方方言。1922年起,梁琨成了学院的非在编教师,中国革命家瞿秋白和他还共事过。20年代末,梁琨成为在编教师,除了教学,还编纂了《罗森堡检索法常用汉字目录》(又称《3000汉字》),并于1936年由科洛科洛夫编辑出版。苏联《军事情报百科全书》称,梁琨还编写过一系列汉语教材和词典,梁琨的后人至今仍然保留着他为红军学员手写的教材。1944年,因为教学工作成绩突出,梁琨获得荣誉勋章。
执教生涯里,梁琨为苏联红军培养出300多名“中国通”军官,其中一部分留在伏龙芝学院和情报学校任教,更多的人奔赴军营甚至中国执行任务。在梁琨的课堂上,马利诺夫斯基、华西列夫斯基、崔可夫这样未来的苏联元帅都曾认真听讲,就连日后的南斯拉夫总统铁托也是他的学生。拉比诺维奇回忆,梁琨觉得崔可夫和马利诺夫斯基是汉语学得最好的学生。而崔可夫在回忆录《在华使命》中也充满感情地说:“我们白天晚上地死背汉字,努力掌握发音,耐心细致地研究中国历史、中国人民的传统习惯。我至今都记得我们的老师科洛科洛夫和梁琨,还有历史教授霍多罗夫等其他人。”
除了军校,梁琨还在莫斯科东方学院教书,1925年12月到1926年5月还兼任过莫斯科中文报纸《前进报》编辑。
扮演蒙古使者
1938年,苏联导演爱森斯坦执导战争片《亚历山大·涅夫斯基》,讲述古代下诺夫哥罗德大公亚历山大·涅夫斯基抵抗德意志条顿骑士团的故事,一下子风靡全国。片中,有个主人公与蒙古金帐汗国使者交谈的画面,而后者是梁琨扮演的。
时至今日,已很难找到梁琨为什么会客串角色的答案。据拉比诺维奇介绍,“当时爱森斯坦拒绝让‘扮演亚洲人物的专业户’斯维尔德林出山,坚持要一个真正的东方人出演,可在职业演员里没有合适的……不知道是谁找到梁琨,只知道爱森斯坦接触他后,便立即给国防人民委员伏罗希洛夫元帅写信,请求特批这位军事教员来摄制组。于是,元帅签发了命令”。就这样,当时的职务已与将军相当的梁琨在《亚历山大·涅夫斯基》这部战争大戏中将蒙古可汗使者这一配角演得惟妙惟肖,令人称道。
梁琨的孙女奥尔加则有另一种说法,爱森斯坦之所以看上梁琨,未必是“意外之举”。要知道,他们在20年代就认识了,因为爱森斯坦曾在伏龙芝学院东方系教日语,而梁琨在那里教汉语。爱森斯坦对中国文化很感兴趣,他在梁琨身上发现了某种表演天赋,因此请他来演电影。奥尔加讲了一个故事,有一天,“我的三个姑妈和我爷爷扮演一个中国代表团,而身为地道俄罗斯人的妈妈扮演俄语翻译,他们坐在阿努什卡电车上,在莫斯科普希金广场到斯列坚林荫道的路上,演出不少令人捧腹大笑的趣事”。
子女不习汉语
梁琨一生育有三女(尼娜、索菲娅和伊琳娜)和一子(尼古拉),但他有意不让他们学习汉语,担心他们因为长着一副中国人的面孔,会被派到中国执行特殊使命。实际上,作为培养“特殊军人”的教官,梁琨十分清楚,自己的顾虑并非毫无道理。
孙女奥尔加说:“正是因为我父亲尼古拉不懂汉语,才没有作为侦察员派到中国去。1941年7月,伟大卫国战争刚刚爆发不久,尼古拉中尉(才19岁)从前线来到莫斯科接收新式‘喀秋莎’火箭炮。有一天,他被召到卢比扬卡谈话。他曾对我说,当时他吓坏了!在一位将军的办公室里,他被问到会不会说汉语,这正是我爷爷一直担心的事。幸运的是,他不用撒谎,因为他真的不会。将军‘可怜’他年轻,就让我爸爸押送着一个营的‘喀秋莎’回到前线,而没有去中国。他认为,在中国等待自己的不知道是什么命运。”尼古拉此后陪伴着素有“地狱绞肉机”之称的“喀秋莎”火箭炮参加过莫斯科保卫战、库尔斯克会战等战役,一直打到柏林,1953年调到加里宁市新成立的防空兵指挥学院任教。
1947年,梁琨去世,他的后人至今仍住在莫斯科。梁琨未留下任何回忆录或笔记,后人只能四处寻找他的人生故事,他履历里的问号要比答案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