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里的乾坤

◆姚安

一个老外，一群武僧，一排箱子。这样的组合会让你产生怎样的联想？第一次看到《舞经》的宣传册时，我就被那张剧照深深吸引：一个老外和一个小武僧盘腿对坐在一张长长的箱子上，他们中间，放着几排积木砖块。老外低头看着积木砖块陷入沉思，小武僧微笑注视着老外，仿佛在等他走下一步棋。静静的画面里，似乎涌动着一种神秘的能量，等待我去揭开。

演出开场的画面和宣传册上的很像。与积木砖块相应的，是占据了大半个舞台、整齐划一的十几个大木箱，每个箱子仅容一位成人藏身。然后，像变魔术般，从这些木箱后头跳出来一个又一个武僧。他们和箱子，形成一一对应、互相依存的关系。箱子的排列，随着武僧的队形，在舞台上变幻出各种有趣的意象：床、柜、船，甚至莲花、多米诺骨牌等，不断变换和衍生的场景为作品带来了多重想象的空间。这些箱子已经不只是道具，而是整场演出不可或缺的主角！让我一次次地感受到空间的意义，包括物质和精神的。

当我看到小武僧被困在箱子里的那一幕，听他大声呼救：“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时，心被揪紧，感觉箱子就像一个牢笼，恨不能冲上去解救他；然而当小武僧与老外一起在箱子里温馨互动时，这一人高的箱子似乎又变身为一个有趣的游戏空间，居然可容纳两个人在其中闪转腾挪。这让我想起了《肖申克的救赎》——原来即便身体受到禁锢，心境和想象力却可以自由驰骋！

当我看到台上19个武僧做着整齐划一的动作，同步游走于整齐划一的箱子时，感觉他们和一个人并没有什么不同；然而，当武僧们赖以生存的土地（箱子搭建起的平台）被一点点蚕食、抽离，没有退路时，小武僧为他们觅到了一席之地，他们纷纷跳入其中，成功逃亡。而同样被逼迫到悬崖边的老外，却难逃被挤下悬崖的命运……这时，你会发现，我们原来离不开整体！虽然整体有给予个体赖以生存的庇护。

箱子变成莲花绽放的那一幕，大约是整场演出中最接近魔术的场景，给人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原来木头也能开出花来！就像后面同样让我惊艳的一幕：19位僧人脱下僧袍，穿上西装重新出场，突然发现这个时代，常规是用来打破的！想象力和开放性能带领我们暂时突破一成不变的生活框框，奔向诗和远方……

据说《舞经》的创作源于一场邂逅。对东方武术浓厚的兴趣，让编舞家希迪·拉比在灵感受困时来到了少林寺，在和僧人朝夕相处的三个月中，令他着迷的不仅是少林功夫的力量和技巧，他发现武僧们在用身体释放出强大力量的同时，心境却保持安静平和，为了探求其中的秘密，他和少林武僧一起创作出了《舞经》。作品的成功还需要特别感谢视觉艺术家安东尼——很难想象，如果没有这些变幻莫测的箱子，我们如何能恰如其分地感应到希迪·拉比那三个月从中国传统文化中取到的“真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