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云

杨斌

站在外滩看对岸，我有些目眩神迷。我是断断续续走完了黄浦江两岸的绿化步道，最后来到这里的。那几天，吸引我目光的，是矗立在水中的高桩码头和被改造利用的老旧货栈仓库，是江岸工厂遗址上耸立的巨型塔吊和隐没在草丛中的弃用铁轨。这些工业遗存，见证了申城依江兴盛的百年历史，也让滨江步道这个市民健身场所，成为工业遗址公园，成为没有围墙的博物馆。

而现在，我必须说，延伸数十里的滨江步道画卷，最靓丽的一页，还是在这里，在外滩对岸的陆家嘴。

陆家嘴，因黄浦江蜿蜒而呈半岛形，从外滩看过去，恰似一个突出江心的舞台。此刻，耀眼的太阳如同一盏亿万千瓦的聚光灯，把这个舞台上的建筑群映照得宏伟绚丽，如梦似幻。就是莫奈这样的印象派油画名家再生，也难以调配出如此绚烂的色彩；即使建筑大师贝聿铭健在，恐怕也设计不出这么多又高又炫的塔与楼；也许只有文学家宋玉的文字，才能写出它们的妙处：“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

不知什么时候，湛蓝的天空飘来了几朵白云，在高高耸立的上海中心大厦、环球金融中心大厦和东方明珠塔之间袅绕。一边飘荡，一边变幻身形：一会儿像晶莹剔透的雪山，一会儿又化为洁白如玉的棉花；有时刚看出像只憨态可掬的大熊猫，眨眼间又变身为奋蹄疾驰的骏马。面对白云，怕是毕加索、张大千这样的丹青妙手，也画不出它们变化莫测、转瞬即逝的姿容。清代文学家张潮曾说：“天下万物皆可画，惟云不能画。”有一定的道理。

朵朵白云，形状千变万化，难描难摹，然而它们却有相同的秉性：“年轻”！

滔滔不绝的黄浦江水，流淌已千载；荟萃各国风格的外滩高楼，建成近百年；美轮美奂的陆家嘴金融建筑群，崛起于昨日；而我们看到的白云，则永远是今天的云！

今天的云，之所以年轻，不仅是因为它当日生成，更因为它有永不静止的特性。就说眼前的云，它们从来处来，自然坦荡，把陆家嘴的楼群当作树林，你追我赶，像极了天真烂漫的稚嫩孩童。等它们的身影拉长变大，在高楼玻璃幕墙的映照下，澄澈明朗，毫无矫饰，任意东西，又像一群无拘无束，率性而为的青年。它们充满活力，不受羁绊，不停地秀出各种超乎我们想象的形状，去和那一座座新颖别致的建筑炫巧争奇，显示了它们争强好胜不断进取的性格。

悠悠白云，飘过了黄浦江，飘向四面八方。蓝天白云下的上海，显得年轻、靓丽，生机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