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1月24日 星期日
晨跑 金玉满堂-看看是否好吃(国画) 冰雪地里的女孩(油画) 人间烟火 父母的菜谱 小镇查济 大千流芳萍水微澜 寻找殷梦萍
第20版:夜光杯 2019-12-20

寻找殷梦萍

富晓春孔夫子旧书网上,曾出现过一通裘柱常写给赵超构的毛笔信札。信是写在一张老式32开竖行专用红线信纸上的,字迹英气峻骨,瘦硬遒劲,左下角还有一方殷红的图章,信封上留有收信人及经办人的墨迹。不失为一件难得的比较完整的私人信函往来收藏极品。

信是这样写的:超老:

多日不见,殊深思念,近惟起居迪吉为颂。顷读北京老友楼适夷同志来信,并附有殷梦萍同志一信,问我是否认识殷同志。据谓殷同志一向在文艺新闻战线工作,弟亦不识此人,惟曾闻前新民晚报,似有一殷姓记者,不知即为此君否?如老兄知有此人,即将其大略情况,见告一二!专此函恳即请文安

弟裘柱常再拜九月八日

裘柱常(1906-1990),笔名裘重,浙江余姚人,中学时代就酷爱文学,著有诗集《鲛人》,译著小说《海狼》《毒日头》《金融家》等,是一位集创作、翻译、收藏于一身的作家。他与赵超构都是中国民主同盟成员,又同在新闻出版系统上班,因而经常有来往。从此函可以看出,是楼适夷写信打听一个叫殷梦萍的人,可裘柱常“不识此人”,“曾闻前新民晚报,似有一殷姓记者”,便写信求助于赵超构了。

信函落款仅有日月未注年份,邮戳无从辨认,从收件人单位“上海辞海出版社”来推测,应该是上世纪70年代末或80年代初。因为刚“解放”不久的赵超构,当时就任上海辞海出版社副社长。赵超构收到信函后,却不曾记得新民报有过殷梦萍此人,可能是外出开会或公差吧,匆促中在信封上写了一段话:“马二兄:我来不住(及)处理此事了,请您调研一下,回他一信如何?拜托拜托,就此告别。”便又将此事托付给“马二兄”了。

此“马二兄”又是谁呢?读过《儒林外史》的人都知道,书中有个“马二先生”,科场屡试不举,最终以编选“八股文”选本为生,是一位既古道热肠又近乎迂腐的典型人物。赵超构当然不可能托付此兄。可有意思的是,此事多少还真与此兄有些关联呢。

在赵超构的身旁,有两位可谓左膀右臂式的人物,一是张林岚,二是冯英子。张林岚在重庆《新民报》时期,就开始追随赵超构,前后跨越半个多世纪,直至担任《新民晚报》副总编辑。冯英子从《新闻日报》调任《新民晚报》编委,复刊后任为副总编辑,成为赵超构麾下的得力干将。他们与赵超构的关系在“师友之间”,尤其是冯英子与赵超构的关系,可谓无话不谈。

赵超构所说的“马二兄”,即冯英子也。“冯”姓拆开是“马二”。冯英子看到报上一些不合理的事,往往愤愤不平,甚至大动肝火。赵超构曾经给他塞过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他人骑马我骑驴,仔细想来总不如,猛然回头看,犹有挑脚汉。前人偶句赠马二我兄。走肖题。”在朝鲜有“走肖为王”之传说,赵超构将“赵”姓拆分为“走肖”,自诩为王,戏谑之态,跃然纸上。

冯英子当年是辞海出版社的编审,他从工作人员处接到赵超构转交的信函后,当即照办。可那个时候,还没用上电脑呢,查找一个人谈何容易。冯英子从17岁开始办报,先后担任过多家报纸的总编辑。他将殷梦萍这个名字在脑子里过了个遍,竟查无此人,便又通过报界熟人打听,仍不知此君为何方人士。

最后冯英子在信封背后信笔写一行字,算作一个交待:“问了几个人,都不知有殷梦萍其人,已函复裘柱常。”遂又将函交还“走肖”。赵超构并未放弃寻找殷梦萍,此后见人,尤其是遇见早年的老报人,必问:“打听一个人,你认识殷梦萍吗?”

天长日久,这句寻人的话语,几乎成了赵超构挂在嘴边的一句口头禅了。后来随着时光的推移,此事也就逐渐淡忘了。赵超构向来没有保存信函之习惯,此信函,可能被当作废纸丢弃,可能被人随意拿走,以致颠沛流离至市面上来了。

那么,殷梦萍到底是何许人呢?事隔三十多年后,虽已物是人非,但终究还是发现了一点殷梦萍的行踪。当年裘柱常在信中称他“一向在文艺新闻战线工作”,确实如此。据近年发表的一些报刊业史介绍,殷梦萍,笔名叶菲,有地下党身份的左翼诗人,抗日战争期间主要在东南五省抗战大后方活动,曾做过《前线日报》副刊编辑,主编过《自由文艺》《东线文艺》等进步刊物。

一封信札,留下了当代数位文化名人的墨迹,十分难得,且弥足珍贵,而从字里行间流淌出来的轶闻趣事,则更是成为了一段足以让人津津乐道的文化佳话……

放大

缩小

上一版

下一版

下载

读报纸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