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 蓉
可能是天冷了的缘故,人会格外贪恋俗世的烟火味道。最近读到一位作家的微博,恰好写的就是这个题材:“过去上海的油烟味比较统一,酱油,长葱,带点鱼腥气,猪肉的膻味。难得几道畏畏缩缩的蔬菜,一听哪家窗户传出一大声‘嘶’,就是洗完菜未沥干的水在油锅里长啸。总之来回这点味道声音,不离其宗。现在再闻,嗅觉倒是更复杂,有使劲闻会呛到的辣味,但也浓郁。也有不知名的卤煮飘香,让人联想到一大盆饕餮……”的确,从前的小区一到饭点,抽抽鼻子就大约能知晓邻居们今天的饭桌上会有什么小菜。
小时候在闽南老家住的是老宅,虽然父亲和兄弟们分了家,但还是一个大门里出入。吃饭一般在各家的厨房,夏天也会在天井支一张小桌开饭。某天来了一个串门的邻人,依次把三家饭桌上的菜名都报了一遍:“嚯,有焖田鸡、卤肉;这边是花菜肉片、炒青菜、鱼丸汤;酱油水巴浪鱼和酱瓜。”假如当年把大宅里每日的菜品记录下来,便是鲜活的生活史资料。
可惜如今天天认真给自己做饭的人少了,尤其是一头扎进虚拟世界的年轻人,恨不得一天三顿叫外卖。“买汏烧”这样的生活基本,竟然成了一种奢侈。难怪那位作家感叹置身在烟火气里的人有时自己并无知觉,过去是不知,现在是不能,烟火气成了置身事外的浪漫。
在这一点上我始终是个老派人。我的“家庭版烤鱼”或日式咖喱轰轰烈烈的味道充斥在整个楼道里,归家的人打开门大呼“好香”的时刻让我觉得自傲。某日快递员上门收件时我正烧菜,我清楚地听到他喉咙里“咚”一声咽口水的响动,心里有小小的不忍。一家人不拘男女,总要有个能洗手作羹汤的人。《金瓶梅》里西门家有数不清的下人,但一众妻妾里仍要有个能用一根柴禾就能炖出一个好猪头的宋慧莲,日子过起来才有滋味。
亲手打点的一日三餐最滋养人。这一点烟火气,是尘埃里开出的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