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原大雨本色

天 谛

在印尼巴厘岛酒店的枕头上正做着梦呢，“啪啪啪……”一阵又一阵，像是千百双手在使劲地拍！什么声响那么铺天盖地？赶紧开灯，披衣，趿鞋，看表——4：50。

轻轻拉开实木边框的门，一股温湿的空气直扑进来，“啪啪啪”的响声立马被放大。哦，门外正热闹地下着晨雨。站在廊下，仿佛置身偌大的影视厅，让人享受这从未有过的大自然的视听盛宴——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白白的雨点，黑压压的乌云连着黑黢黢的棕榈林，将那雨点衬托、凸显得可摘可数，因为那雨点是粗粗的，稀稀的；庭院灯下，雨点砸在石岩道上蹦蹦地跳，分耳细听还“嗒嗒”地响，伴着瓦砾上“叮叮当当”的乐音，真有点“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意思；而合成上下左右的雨声，开放立体声道，“啪啪啪”“嘭嘭嘭”“嗒嗒嗒”“叮叮叮”，加上阵阵雷鸣和间或窜进来的几声鸟叫，哈，简直就是一部背景浑厚、声部清晰、气势恢弘的交响曲；放眼开来，满世界物体上腾起白雾，轻轻地往上，慢慢地散开，像是微风下千家万户升起的炊烟，飘飘忽忽，柴香缕缕，倍觉温馨。

更惊奇的是天空：一大坨乌云墨墨黑，定格在头顶，四周却套着或深或浅的金色华彩，像一张黑底镶金的画布，铺展开来；当“夸夸”的雷声滚过，黑云中间形态各异、灵动游弋的闪电，惊艳登场又昙花一现，频频冲击视听；而雨点像是电化效果里的珍珠，在宽屏LED上洋洋洒洒、源源不断地抛下，这情景就是油画高手或国画大师也难点染演化出来；高远处，一拨拨高积云透着亮光，在积雨乌云的上方匆匆掠过,朝东南太平洋的方向赶着，“去干吗，那么急？”让人遐想悠悠，而这一上一下、一动一静两层云的相互背离和相互观照，不得不惊叹起大自然调景遣像的造化神工！

呵，忍不住了，趁着雨点稀落下来，痒痒的手伸过廊檐去撩雨，滴在手背上暖暖的，不像别地方，哪怕盛夏，雨总有凉意；深吸一口气，清新之中夹些淡淡的硫磺味，那是印尼火山喷发弥漫的，并不让人厌，倒觉得新奇。

脚也痒了，心更痒！顾不了许多，沐雨去！相信这赤道偏南8度的岛国，不会让人冷雨泅背。

迈进雨境的第一个感觉就像在温汤沐浴，同时享受指压按摩：粗大的雨点直直砸下，头上脸上背上腿上全是暖意，只有砸在耳轮上的才感微微的重、轻轻的痛；暖意透过肌肤渗入脏腑和筋骨，浑身舒坦，轻松欲飞，根本没有那种湿嗒嗒、凉飕飕的局促感；停下脚，挨近道边棕榈，细听那雨穿林打叶，“吐吧、吐吧”像是在向你倾吐什么，而树下滴水观音肥硕的叶掌，正捧着莹莹的雨珠，在逗引你去采或是去啜呢；干脆，加快脚步，聊作少年狂，两手平伸成机翼状，左右摇摆倾斜着朝前冲，嘿，兜风兜雨，耳边呼呼响，脸上暖雨流，全身那个爽啊，心里那个欢！

在雨中徜徉，撒泼，忽然冒出个古怪念头，好像自己读到的古诗词、包括近代一些诗人笔下的雨，不是阴寒的，就是苦酸的，不是惆怅的就是忧伤的，婉约见得多，狂放见得少，什么“残雨一声声，不堪听”“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秋风秋雨愁煞人”……鲜有写暖雨、欢雨的，大概是没淋过巴厘岛晨雨的缘故吧？哈！

观雨、听雨、沐雨、玩雨，不觉走出了下榻的蕾蒂娜酒店，信马由缰，来到一个开放的草坪广场，此时，潇潇雨歇，各种鸟儿婉转歌唱起来。抬望眼，头顶那坨乌云已被化淡调匀，渗入一缕缕灿灿的金红色，哦，朝霞将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