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20日 星期一
雪韵 幸福需养 用微信红包找回孩子 那年回上海 新年第一跑 弄堂烧饭灶
第19版:夜光杯 2020-01-15

那年回上海

杨斌

前阵,春运还没开始,女儿就打电话告诉我,放寒假那天,九岁的外孙女尧尧就将从上海被“托运”到北京,让我去首都机场“签收”。

春运也能如此便捷?遥想当年,真有隔世之感。

1973年春节前夕,下乡一年半,第一次从大兴安岭回上海探亲。早上四五点,我们100多个知青从所住的帐篷鱼贯而出,摸黑爬上卡车,顶着兴安岭上的刺骨寒风,前往70多公里外的小站翠岗,去赶一天一趟的火车。走之前,老连长特意让食堂蒸了一大锅馒头,一个半斤,每人两个。在林区伐木是特殊重体力劳动,我们每月的粮食定量54斤,不过大部分都是杂粮,大米白面只有9斤。捧着这两个散发着麦香的大馒头,我很想趁热尝半个,可一想到漫漫回家路,还是把它们收了起来。

从翠岗到上海的铁路长达3377公里,连接10个省(区、市)。那天出发以后,也不知换乘了多少趟车,停靠了多少站,我们这100多人像细流汇入了大河,不断被春运的洪流切割、分化、重组。第四天凌晨一点,我随着人流走出上海北站,身边只剩了一个伙伴。我们穿着羊皮袄,戴着狗皮帽,感觉隆冬腊月的上海,温暖如春!

父母见我夤夜归来,又惊又喜,不停地问长问短。为了让他们放心,我拿出了一路上没舍得吃的那两个大馒头。除夕那天,把它们上锅一蒸,又白又圆,麦香犹在,摆放在年夜饭的桌上,恰好是团圆和香甜的象征!

苦日难熬,欢时易过。正月十五刚过,家里又开始为我准备归程的行装。见我还在长个子,父母给我准备了不少大米挂面、熬熟的猪油。母亲还耗时费力,分几锅翻炒了五六斤糯米粉,拌上白糖和碎芝麻,装入一只铁皮盒,叮嘱我在饿时吃几口。大兴安岭夏季蚊虫多,我买了几瓶驱蚊剂,用纸把它们包好,铺在糯米粉的上面,心想米粉是软的,正好保护瓶子。那时都用帆布旅行袋,上下车时就用手绢把两个袋子的提手扎起来,一前一后扛在肩上。

等我一路颠簸回到林场,打开铁盒一看,顿时傻了眼:玻璃瓶碎了,药水全部渗入了米粉!驱蚊剂是外用药,气味浓烈,原本香甜的糯米粉现在变得又苦又涩,无法食用。我心里难过极了,被我糟蹋掉的不只是粮食,更是慈母的一片心血啊!

香甜和苦涩,不光是那年春运留在我鼻舌间的味道,也是后来每年往返奔波的体验和感受:香甜是回家,是亲人的团聚;苦涩是离别,是旅途的煎熬!

十几年前,父母先后辞世,我也退出了春运大军。近年来,许多城市户籍松绑,更多的人可以落户在工作之地,不必年年奔波;高铁新线相继开通,即便春节回家团聚,也越来越便捷舒适。我从心底为在外奔波的游子感到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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