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20日 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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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版:夜光杯 2020-01-15

弄堂烧饭灶

赵国良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期,我家在延安东路285弄的石库门弄堂居住,那儿叫“宝裕里”。弄堂口朝北,进去后向南还有个进出口,即到了宁海东路小菜场,当年很有名气。在南面进出的弄堂口,左边是供应开水的老虎灶,右边有个很大的、有着许多灶口的烧饭灶,居民可以在那热菜、烧饭。管烧饭灶的是一位胖胖的、黑黑的宁波阿姨,40多岁,许多人称她为“烧饭阿姨”。

“烧饭阿姨”一年四季戴着洗得发白的蓝围裙,冬天还会套上袖套。她每天起得很早,天还没亮,就开始了烧饭灶开张的准备,劈柴,点火,到了晚上八九点钟,人们开始入睡了,她还要熄灭炉火,清扫炉灰等。她回家时,弄堂里已少有人影了。

和老虎灶一样,烧饭灶也是居民们离不开的生活帮手。那时在家里烧饭烧菜,先要生煤球炉,费力费时,没有三四十分钟是不行的。烧饭灶应运而生,给晚上才下班回家吃饭的居民,带来了极大的方便。早晨上班前,只要把装有生米的铝锅送到烧饭灶,晚上取走烧好的饭即可。当然要收费,但很便宜,烧一锅饭一角钱,最多不过一角五分。热豆浆烧泡饭一两分钱。

那时我在弄堂里的宁海东路小学上学,每天早晨母亲上班前叮嘱我:用小铁罐量好米,淘洗干净,装在铝锅里,下午上学前送到“烧饭阿姨”那里,下午放学后拿回家。晚上父母下班回来,把从单位食堂买来的熟小菜放在煤油炉子上热一热,十几分钟后,这顿饭就可以吃上了。

因为经常到“烧饭阿姨”那里去烧饭、取饭,所以能够近距离观察到烧饭灶和她的辛苦劳作。烧饭灶就是一个大炉子,是用砖砌起来的,成一个水缸状,外面再用厚厚的泥糊起来。大约有半人高,直径一米五的样子。沿着炉子边,开设出七八个炉口。炉口的直径和家里的煤球炉口差不多大小。其实就是家庭煤球炉的集合体。饭锅放到炉子上,先要烧开,待米涨开水干后,再在炉口上放上一块薄铁板,把锅放上去烘烤,烘烤大约二三十分钟,烧好的饭才算熟了。有的人家的饭锅大,就要把锅一圈一圈地来回转,为的是保证锅边的饭不会有夹生。七八个灶口同时烧饭时,“烧饭阿姨”须眼勤手勤:灶口里的煤球要不时添加;烧开的米锅要开盖不能溢出;烘烤的米锅要马上放铁板;端锅、移锅、转锅……

居民送来的生米锅有早有迟,烧饭灶在中饭和晚饭期间最“闹猛”。夏天,饭烧好了,放在一边就行。到了冬天,烧好的饭没有及时取走的,要暂时放进几个大小不等的“草窟”(一种用稻草编织而成的圆形的筐,厚底厚边还有盖)里保暖。下午两三点钟时,烧饭灶暂时空闲了,“烧饭阿姨”用湿煤泥把几个炉口封上,用炉钩在中间捅个小孔,以防炉子熄灭,自己就坐在灶边上打起了盹。

烧饭灶没有节假日,除了春节,“烧饭阿姨”一年四季都在围着灶台转。她烧了无数锅饭,几乎没有“砸锅”的。她知道和气生财的道理,从来没见她与居民发生过摩擦,用现在的话来说是“零投诉”。有一次,我错拿了别人的饭锅,回到家才发现。当我返回烧饭灶时,找不到自己饭锅的人正在责备她。我连忙递上错拿的饭锅,“烧饭阿姨”一点也没有埋怨我,只是轻轻地拍了一下我的头,用宁波口音说了句:“小歪(宁波话:小男孩的昵称),下次当心啊。”

因为经常光顾烧饭灶“现场观摩”,这些简单而复杂的过程,也就熟记在心了。终于有一礼拜天,我对母亲说:我来烧饭,你们只管烧菜好了。我也如此这般地操作了一番,结果,烧出的饭一点不比父母的差。母亲高兴得直夸我:熬出来了,儿子能帮忙了!

真的,我不到10岁就学会的烧饭的本事,是从“烧饭阿姨”那里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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