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枕

宓重行

儿时对古代传说中的仙枕，羡慕得要死要活；后来还弄到自己梦获仙枕，醒来“得而复失”，怅然良久的地步。

今见有“乐枕”网购，系连接mp3的电子“高端”产品。出于渴慕，得其启发，我就DIY自己的“仙枕”。其法甚简：以平板或手机连接蓝牙或插上耳机，埋长线于枕巾下，置声筒于贴耳处即成。无论是渐近入寐或是清夜梦回，在暗夜恍惚中，日间经历每纷至沓来，人事烦琐常挥之不去，而种种期望若隐若现，有时连陷入码字困境的尴尬也一直霸屏脑膜，令人辗转反侧……此时，悠然飘至的韶乐轻抚耳膜，其声清逸、其情怡然，不禁悄然潜入太虚幻境，登临黄粱仙界。

故白天时履“阿基米德”、“喜马拉雅”诸平台，凡遇所爱，无论中华丝竹、西域管弦、诗赋文章、名家吟诵，必逐一收录，宝存备用。若缀联得当或可得异趣——

至夜阑更深，辄将芜杂心绪打包发付黑夜，关灯瞑目侧面就枕，无穷“备存”悉数在机呼之即出。只待稍加调谐，音乐、文学、杂谈众议，无不从枕上冉冉而起；华章妙韵不绝于耳；携我徘徊于幽明，出入于梦乡。一向无憾于失眠如我者，反以为生命长度和宽度借以拓展，岂非大乐——

反复品味卡拉斯的《卡门·哈巴涅拉》与陈力的《红楼梦·题帕三绝》：卡门和黛玉两位情爱观截然不同的女子，凭借梅里美、比才和曹雪芹、王立平赋予的永恒生命，让人感觉到了她们的心率……

凝神聆听嵇康古琴曲《广陵散》与贝多芬钢琴《葬礼进行曲》，时空各异的人生理解，诠释了罗曼·罗兰所言：英雄都是“站着而死的”。以旋律抑扬顿挫的哲人乐思，导我渐次经历了一段憬悟过程。

老眼昏花、以耳代目的“读书”自然要拥抱功德无量的朗读元件。从短小网帖到鸿篇巨制，凡欲近之则可无不亲炙：不仅“微信读书”有声频版，不少公号皆可点开“听书”：试读、初读、重读、深读，古今兼备而新旧皆在，绝对“耳”福不浅！在“智能”终端中享受中外巨匠笔下的饕餮盛宴：时或跟随梭罗去《瓦尔登湖》徜徉；时或细听史铁生说《我与地坛》；时或在薄伽丘《十日谈》故事背后看出庄严的“高大上”身后滑稽的隐形“低小下”；时或在自读自录的鲁迅《阿Q正传》中看到自己和别人熟悉的身影、《夜颂》中知“夜”之真爱者必爱夜之真也！

至于思路阻塞小文难成，可闭目聚神、四肢放松，于枕上一遍复一遍细听之，凡文理不通、遣词失当处自当毕现，可曰“耳校”。不才似我只是个借“仙枕”而眠、获得夜间另类生存感受的老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