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钱红春
疫情呒没结束,交关剃头店呒没开门,儿子一早浪就上门要我帮伊剃头,讲等一歇要上网课,人要弄得清爽点。我一边帮伊剃头,一边想起伊小辰光个事体。
儿子刚刚养出来个辰光,头发墨墨黑,油光光,还有点鬈,看起来邪气好白相,一直舍勿得剃脱。一直到伊一岁多点,天气热了,才下决心拨儿子剃头。
搿天吃好中饭,夫妻俩一道带伊走进剃头店,店里为阿拉安排了一位有经验个老师傅。儿子胆子小,一看店里人侪穿白大褂,当是医院个医生,又要打针,吓得眼泪汪汪。老师傅手里剃头轧刀“咔嚓咔嚓”个声音辣儿子头浪刚刚一响,伊就穷哭八哭。老师傅只好哄哄伊,等伊平静下来再剃一眼,就搿能剃剃停停,个把钟头还呒没剃好。眼看店里客人越来越多,阿拉夫妻俩一道动手夹牢儿子,让老师傅一鼓作气“速战速决”。
走出剃头店,儿子像受仔邪气大个委屈,哭个勿停。当阿拉帮伊清理碎头发个辰光,发觉儿子面孔浪,头颈里有交关红颜色个斑点,乃末急煞,连忙赶到医院。医生看了,讲搿是小囡受到惊吓后个出血点,吃点药就好。辰光不长,儿子头发又长了,有了前头个教训,勿敢再带伊进剃头店。还好我当兵辰光,战友之间侪是相互剃头,我个手艺也算勉强过关,于是我就买来剃头轧刀自家帮伊剃。为了勿让儿子再受惊吓,每趟剃头,我侪是等伊辣我大腿浪困着,左手托牢伊头,右手轻轻交剃。后来儿子长大了,有点懂事体了,剃起来就呒没介麻烦了。
等到儿子读中学,我想小囡大了,也要好看了,怕自家动手剃得难看,让伊拨同学笑话,有一趟就让伊自家到剃头店剃。埃歇辰光店里侪“鸟枪换炮”用电轧刀,比起手动轧刀既快又好。啥人晓得“吃素碰着月大”,搿天剃头剃到一半,店里突然断电,电轧刀夹牢儿子个头发,尴尬得勿得了。剃头师傅改用手动轧刀,大概是手动轧刀长期勿用,刀齿有点钝,儿子个头发好几次被夹牢,疼得伊叫起来。从此以后,伊再也勿肯到店里剃头。就搿能,一直伊高中毕业出国留学,侪是我帮伊剃头。
后来儿子回到上海做老师,结婚成家以后住辣别个地方,常常来阿拉屋里看望,有辰光顺便要我帮伊剃头。我晓得,伊勿是觉着我剃得有多好,也勿是要省搿眼剃头钞票。对我来讲,帮儿子剃头,也是我顶顶开心个辰光,就好像又回到老早,好像听到伊奶声奶气“快点快点”个催促声。
儿子剃好头就急匆匆走了,临走关照我勿要出门,要吃点啥买点啥,就打电话拨伊,伊会送过来。我听仔邪气开心。帮儿子剃头,其实是难得个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