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宓重行
上海话其实并勿是单单由上海人创造嗰。有史以来,像一切口头语言、笔头文字一样,要靠大家“共同创作”。归根结底,上海话主要是由上海本地、包括天南地北,还要加上从国外漂洋过海到上海来过日脚个人,大家一道创造、开发,一道讲出来嗰。
一直讲“上海是一个海”。对!上海闲话同样是一个海:要拿海水“化验”起来,成分交关复杂,所以假使有兴趣拿上海话一词一句弄弄清爽,一定是老有意思嗰。阿拉勿妨一道来看看有点上海话个来龙去脉,挖挖“根”;侬肯定会觉着蛮好白相。
上海话当中有个“茄门”个讲法,大家晓得差勿多等于“呒没兴趣”。为啥“呒没兴趣”要讲“茄门”勿叫“瓜门”呢?据说里向有一个小故事:
老早有一家有钞票人家,屋里请了个教书先生,先生看到院子里长满新鲜茄子,就想尝尝鲜。先生开门出去,一边欣赏茄子一边吟诗:“东家茄子满园栽,未与先生进一餐”。东家一听觉着事体好办,接下来就一连几天茄子当家,一日三餐顿顿茄子,吃得先生叫苦连天;伊只好拿院门关得紧腾腾,又摇头晃脑做起诗来:“哪能一茄茄到底?要吃容易覅吃难!”从此以后,迭扇院门就成了“茄门”个出典。还好搿个东家屋里勿种豇豆、萝卜,否则讲起来阿要难听?
原来是北地方言个“二百五”,哪能也会轧进上海话里呢?原来是舞台戏曲起个作用。用北方话和中州音演出个京昆戏里有一齣蛮有名个《蝴蝶梦》;戏里有个装扮呆头木脑、由人摆布个角色。因为演出要求低,所以薪酬勿高:只要开销二百五十文铜钿,弄个男小囡上台就解决了。后来“二百五”就用来形容有人碰到事情总归弄勿明白、拎勿清爽;倒勿是讲伊勿值铜钿。怪勿得鲁迅先生会讲,老百姓有交关“学问”是辣戏馆里看戏辰光得来嗰;真是一眼勿错。
现在上海人勿大分得清“老门槛”和“老举”,感觉意思一式一样。沪语中“鬼”“举”有辰光同音,有人还拿“老举”写成“老鬼”。其实,“老门槛”是指“门槛实精”,有非同一般个味道,绝对勿是简单个“老举”——侬想,能够辣“门槛”里向个算老资格,当然要比辣外头混腔势个“老举”本事大得多。讲句笑话,“老门槛”和“老举”有点像上下级关系,赛过是“专家”和“熟练工”个档次。“老举”听上去像“老鬼(ju)”,看起来勿推板,但一看字面有点“鬼头鬼脑”,上勿得大场面。要是侬去对掌勺大厨讲“侬老举我放心”,反过来对传菜工讲“侬是老门槛”,两方面恐怕侪会勿开心:对前者勿够尊重,又弄得后者稀勿弄懂——看看勿过是口头使用方言,但要表达好意思,精细起来一点勿好输拨书面语言。
还有像“热昏”“瘪三”“闹猛”……看上去像煞一样,用场勿同意思就会完全两样。譬如,“我看侬有点热昏”“侬对我好得热昏”:前者责怪“侬”头脑发热、思维混乱;后者是对“侬”邪气感激,对我忒好了!“瘪三”当然是鄙视人家个骂人闲话,但是老人对自家欢喜个小囡会讲“小瘪三介乖,真好白相”,一记头变成昵称了。“哦哟!实在吃勿消介闹猛”“今朝排场勿闹猛,啥辰光再闹猛?”此地两个“闹猛”,一贬一褒分别表示“讨厌”和“希望”,感觉正好相反。还有,写出来像外国话个上海话:“亨八冷打”,其实倒是从广东来嗰,也就是“一塌刮之”个意思。当然,上海话当中“进口货”也勿少:像“有好物事侬脱我哈夫(half,对半分)”,“搁落三姆(gross sum,合计、全部)侪拨侬,一点勿留。”——上海话当中嵌“洋泾浜”英语,大家肯定老早侪熟悉了。
作为当代上海人,可以多了解点过去个老上海话,开发、创新更加好点个新上海话——上海闲话是勿断变化发展嗰,希望上海闲话能够保持健康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