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人的理儿

陈钰鹏

我的故乡在杭州，小时候常常有一种“以此为荣”的感觉。杭州以产丝绸、织锦、茶叶和手工业品绸伞、剪刀、檀香扇等驰名，素有“丝绸之府”的美名；西湖为全国重点风景名胜区和疗养胜地。唐朝时称杭州为钱塘县，旧时把西湖诸山统称为武林山，故杭州又别称“武林”，年纪大一点的杭州人爱称杭城为“武林”。笔者在杭州生活了十四个年头，不知是杭州人的家乡观念重，还是因为我这个人特别眷恋家乡，我一直记得在杭州度过的童年时代，只要碰上值得回忆的事情，我总会把人生的轨轮驾回童年。大学毕业被分配到黄土高原工作的我，更经常想念的是杭州，我为自己篆刻了两方石章：“钱塘门外汉”和“武林人氏”。

曾听人说，当人生中发生了大事，人常常会梳理往事，梳理过程中会得出一些颇有教育和训诫意义的结论；家人、亲戚、朋友、同学、发小、邻居乃至小学和初中的老师，都会不时跳入我的记忆圈，和我相会在梦中。此番新冠肺炎的疫情不仅颠覆了我的记忆，让我一下子记起许多武汉朋友和同事的名字，还让我进一步联想到了杭州，杭州多弄巷，旧城改造时，弄和巷虽都拆除，但弄名和巷名依旧保留着。

我祖父母的家在当时的下城区，离新桥河下不远，解放前后，这里有许多商埠码头，其中还有倒粪的船埠，听我祖父说，装船的粪槽是用青石板砌成的，船也是专用粪船，不会污染河水。在埠头上经营这一环卫的粪行有一个美称曰“金汁行”。说实在的，我对倒马子（杭州人称倒马桶为“倒马子”）的个体户比较熟悉，他们都是郊区的菜农。我记得很清楚，每天清早有一个中年男子自己推门进来，从我家床头的马箱（放置马桶的箱子）中提出马桶，夹在腰间，直至停在巷子里的独轮车处，倒入车上的粪桶，接着用水和竹丝筅帚将马桶洗干净，再夹回主人家。

需要介绍一下的是：祖父每天一早起来就把门闩打开，然后洒扫庭除，烧泡饭。来倒马桶的城外人进出居民的家，就像自己的家一样，更令人想不到的是，不少倒马子的菜农每年冬至前都会送上一担青菜供你做冬腌菜。但我祖父硬是不肯收，他说：“我本该给你倒马子的清洁费的，你倒反而送我青菜，这个理说不通。”我家不送青菜，也是双方事先说好的。

倒马子送青菜，犹如走亲戚，也许这就是杭城居民曾引以自豪的“民风淳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