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成为怎样的人

张 胤

一九六〇年，一个年轻人因家境贫寒，放弃了上学，决定离开家乡去黑龙江支援北大荒建设。初到时，面前是一眼望不到边的荒地，冬天气温达到零下40℃，痛哭时雪也能冻粘睫毛，唯一的娱乐就是围炉夜话。就这样靠着夜以继日的熬、不问寒暑的拼，一待就是大半辈子。所幸，他有一个温顺贤良的妻子和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三口之家过得幸福安逸。二十年后，生活条件大大改善，有了房子和车子。女儿长大了，结婚生子。如今那个当年的年轻人业已退休，尽享天伦，他每天早上起来的事情是浇花，烧菜做饭，然后看电视剧、河边散步，睡觉。东北人的豪爽、乐观、幽默已经深深印刻在骨子里，每天他都笑容灿烂，没有皱纹。

一九六〇年，一个年轻人因家境贫寒，放弃了上学，决定离开家乡，投奔上海的亲戚。周边充满未知和新奇的环境令他意气风发，白天干尽了扛重物、下田野的粗活、累活，晚上挑夜灯读喜爱的书籍、渴求精神养分。后来，他在上海结了婚，也有了个女儿，而后从事航空一线研发技术工作，忙起来常常白加黑、五加二。苦尽终是甘来，凭着勤恳的努力和拼搏的韧劲，换来了家庭的天伦之乐。如今这个当年的年轻人业已退休，他每天早上起来的事情是浇花，烧菜做饭，然后看电视剧、街边散步，睡觉。他始终能保持着对生活的热忱，也异常潇洒，每日笑容可掬，喜好饮茶。

去东北的那个年轻人是我的叔叔，到上海安家的是我的父亲，兄弟二人一别就是四十年，如今都已到了迟暮之年。

兀自感慨，每个人的人生走向很难按照既定规划的路线图前行，而若仔细一探其中会发现，在漫漫一生中所经历的又极其相似：都会有大梦想，后来归于小生活；也都会有小梦想，然后湮灭于大的现实中；既会遭遇难以忍受的嘈杂，但会承受无法名状的孤独与难堪；既会囿于枯燥单一的安逸，也同样会被要求奋斗与进取、自省与反思。唯独不同的是，你如何看待，并且抱着什么样的心态生活。

生活正是因为种种不确定性才显得如此迷人。倘若一切都早已命定，不就变得索然乏味、毫无意义了？每个人的未来都是未知的，而且永远没有两条完全相同的人生之路。而这些全新的经历只属于自己，都会有自己独一份的最闪亮的时刻和最深刻的故事。记得十六岁时写过这么一段话：“我是个狮子座女生，内心住着野马和草原，我对自由远方的热情超过了对高考的热情，更不知道婚姻为何物，我鄙视一切带着粗陋、鄙俗的事物，我热爱文学也爱肤如雪，热爱艺术也爱张小娴，我发誓自己的人生不会沦落到买菜做饭和嫁人生子这么简单。”这十几年来，和大多数人一样，我也经历了所有那些，如今过着循规蹈矩的生活，若干年后会成为谁的妻子和谁的母亲，或许也会成为一个买菜做饭的主妇，但我依然记得当年幻想的野马和草原，依然向往自由和远方。在这一路奔跑的过程中，我没有丢失掉一些本来的东西。

蜉蝣不会因为知道这宇宙有多大而变得更快乐。对于生命所赋予你的，不应抱怨，也不该逃避，而是找到属于你的那片天空。最后以一段鸡汤故事作为结尾：太阳出来了，羚羊和狮子都开始奔跑。你不幸托生成了一只不跑快点就会被吃掉的羚羊；但你也不需要把自己变成狮子，更不应该为自己没有生为一只狮子而惆怅。你只需要超越其他的羚羊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