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管 弢
勿少上海人侪有瓜子情结,因为辣相当长个一段辰光里,茄山河、吃瓜子是家家户户逢年过节个标配,后来又变成宅家一族消磨辰光个必需品。丰子恺先生曾经描写过当年上海滩少爷和小姐、太太们个吃瓜子绝活——男版:“一粒瓜子塞进口里,那嘴巴就像一具精巧灵敏的机器,只消‘格’地一咬,‘呸’地一吐,早已把所有的壳吐出,嚼食瓜子的肉了。”女版更显优雅:“把瓜子垂直地塞在门牙中间,用门牙去咬它的尖端,‘的、的’两声,两瓣壳的尖头便向左右绽裂,然后那手敏捷地转个方向,同时头也帮着微微一侧,让瓜子水平地放在门牙口,用上下两门牙把两瓣壳分别剥开,咬住了瓜子仁个尖端抽出来吃。”
辣物资供应紧张个年代,瓜子需要凭票购买,一年只有两三趟,每户每次限半斤。搿点瓜子肯定呒没办法满足阿拉上海人个需求,大家只好自家想办法。每到热天吃西瓜个辰光,西瓜籽收集起来,汏干净,放到太阳下头晒干,再放到空饼干桶里。当年市场浪个西瓜品种有好几种,西瓜籽有大有小,最受欢迎个是平湖瓜和开封瓜,瓜籽又大又宽。解放瓜个瓜籽就特别小,大家戏称“鳖瑟虫”,想要从搿种瓜籽里向吃到瓜子仁就困难了。除脱西瓜籽,还有南瓜里向个瓜籽也会拨收集起来,勿过呒没西瓜籽受欢迎。
等到年节之前,家家户户侪开始炒瓜子,搿也是我记忆里个开心事体。当年我最喜欢做个家务就是炒瓜子,因为可以边炒边尝,最后还能瞒仔大人自家囥一包。记得当时同一幢楼房里几户人家个小囡会约好仔一道炒瓜子,辰光一般定辣吃过中饭以后,因为搿辰光共用灶披间最空。为了炒瓜子,大家侪要提前准备干净黄沙,炒瓜子要先从炒黄沙开始,等黄沙炒热以后再拿瓜子放进去,也有人觉得黄沙勿干净,改用粗盐代替,比如两楼亭子间里个宁波阿娘,伊拉屋里个阿毛就是用粗盐炒瓜子嗰。可惜用盐只能炒出咸味道个瓜子,用黄沙炒出来个瓜子可咸可甜。一开始大家有说有笑,拿仔锅铲比比画画。等倒进去个瓜子炒热了,手浪翻炒动作不断加快,唯恐炒糊,原本嘻嘻哈哈说笑个嘴巴侪开始“格格”嗑瓜子,还勿时到旁边小伙伴个锅子里抓一把尝尝。
炒瓜子就像炒菜,大家侪有自家个诀窍。当年比较流行嗰是咸味酱油瓜子和甜口甘草瓜子。我姆妈会提前几天去中药房买来甘草粉,事先放辣碗里用水调匀,等瓜子起锅之前倒进去翻炒,让瓜子壳浪裹一层甜甜个薄粉,我感觉吃口不亚于当年闸北炒货厂个“佳梅”牌话梅瓜子。
上世纪80年代,商品经济解放了生产力,买瓜子也勿需要凭票了,有段辰光大家特别欢喜吃瓜子,饭前吃、饭后吃、看电影吃、茄山河更加要吃……当年有一部罗马尼亚电影《神秘的黄玫瑰》,其他情节勿记得了,印象最深嗰是马尔杰拉图同志吃瓜子:葵花籽连盘端起,边走边吃,动作潇洒,特别有腔调。当时我就希望有一天能像搿位马同志一样吃瓜子,当然后来真个实现了。再后来,市面浪个瓜子品牌里出现了交关名牌,比如闸北炒货厂个“好运来”酱油瓜子,勿过我总感觉还是阿拉辣“灶披间”里嘻嘻哈哈“生产”出来嗰更加有味道。
上世纪90年代,我随夫东渡,人辣异乡更加思念故乡个亲朋和美食。到了大热天,我吃瓜留籽,春节前辣屋里用盐炒熟。新春聚会个辰光,看到我像变戏法一样“变”出来个“酱油瓜子”,“老乡们”顿时大喜,一下子就哄抢一空。美食是亲情连接个纽带,乡愁是异乡人心头个痛。阿拉上海人侪有一个瓜子情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