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更改的洋葱生命轨迹

王 晔

洋葱发芽，因为冬天走远，射进厨房的阳光一下子热情起来，把一个偶然遗忘于桌上的洋葱催出了芽。准确地说，那叶子已蹿出一寸高，绿油油的。吃是不能了，扔到垃圾袋里，倒也下不了手，因为它正呈现着旺盛而清新的生机啊。

我想，有叶就有花，能把它当作盆栽吗？像辣椒和红薯那样？我偶尔胡乱地将几粒辣椒籽、半截发芽的红薯塞在空余的土盆里，搁在厨房窗台上，看它们生出叶来、开出花来、结出果来。洋葱不比谁缺胳膊少腿，怎就不能呢?便立刻检索:洋葱开花。跳出一张开花照来，活脱脱是花信子的模样，我兴奋极了。

立刻取出三只小口花瓶，将发芽的和并未发芽的三只洋葱分别塞进去，让洋葱底部稍许浸水。后来的几天里，想着几周后这一瓶那一瓶地开出洋葱版花信子来，美滋滋的。嘿，我怎么以前不知道这办法呢。我在厨房不由自主地摩挲余下的那些洋葱的底部，家人乐不可支：“嘿，你是不是又打起洋葱花的主意了啊，它们可是买来吃的，不是买来泡出花的。”我心里颇不以为然，被吃和被泡出花来，哪一样才不辜负洋葱的一生呢，这可真不好说。

必须每天换水，不然花瓶里就散发出浓重的洋葱味，瓶子里的水就从清澈变为红褐色。

三天后，根须冒了出来，一周后眼见着根须长得更长，两周后，根须把花瓶的脖子塞得透不过气，而叶子长到两寸半高——我等待的花毫无动静。

又去搜“洋葱开花”，除第一次看到的花信子模样，难以置信地看见了别的。几条信息互相佐证，洋葱的确会开花，在被培植200至365天后。洋葱花完全不像花信子，是球形的，像烫了个卷毛爆炸头。我一下子蒙了，开出别样的花来是挺失望，可失望还在其次，我总不能把洋葱泡上365天吧。第一次搜索时的第一条信息误导了我，怕是因为兴奋，我的眼睛就自动屏蔽了其他资讯，怪不得别人!

因为叶子疯长和冷水浸泡，个儿最小的一只洋葱已经干瘪，胡须拖出树根般的沧桑，从小儿郎变成垂暮老汉。我只好将它丢进垃圾袋，而将另两个饱满坚挺、绿叶青青的洋葱栽到泥盆里去。

半个月过去，我已不想洋葱开花这事。因为种种巧合，有两只洋葱失去被吃的命运，叶子底部慢慢变成粗壮的茎秆。叶片在不经意间突然呈现出扁圆的、长长的柱体形状。如果365天后它俩开花，那么眼下还是最好的少年时代。365天说长很短、说短也很长——对于一颗洋葱头来说。它们是否能顺利生长呢？我对它们说，我不指望你们开花了，可我有意无意影响了你们生命的轨迹，我会尽力帮你们获得水和阳光，从今往后，也请你们对自己作为洋葱的一生做自己的决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