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

徐慧芬

这群七十岁上下的老人，是年轻时的插兄插妹，其中有些还成了夫妻。这天他们聚在一家餐厅里，享受团聚的欢乐。大家问起老马，小范怎么没来？老马原是六八届高中生，后来与当时同插队的一位六八届初中生川妹子小范结了秦晋之好。大返城时，川妹子小范就随丈夫老马一同回到了上海。老马温厚儒雅，小范泼辣能干，两个人的性格差异恰好互补，从年轻时携手，到年老时相扶，凡亲戚朋友同学间的一些聚会活动等，两人多是同进同出，更何况这次是插兄插妹的聚会。

老马解释说小范回四川探亲了。大家知道小范的父母还健在，家里兄弟姐妹也多，虽然上海已是她第二故乡，但老家在她心里总是挥不去的念想，所以每年小范总要回老家一两次。

饭吃到一半，老马的手机响了，因为是微信通话，旁边人能听到小范的大嗓门，老马捏着手机赶紧走出包厢。等老马重新回到席间，大家发现他脸色不对了，就有人问他怎么啦？老马不响，大伙就越发关心了。老马叹了口气说，不讲不讲，现在吃饭，讲了扫兴，以后再跟你们讲。

大家见他心事重重的样子，也就不催他了，饭后大家提议找个茶馆去坐坐，到了茶室里老马才摊开了心事。原来这次小范回老家，娘家人要她有件事早做决定。小范的家在四川山区，那里的墓地没有限购，还比较便宜。家乡人说这里风水好，墓穴不久就要限购还要涨价，所以小范的父母兄弟姐妹们都已经买好了墓穴，小范也想把她和老马的身后事安排在这儿，她准备把两人的双墓穴快点买下，免得以后涨价了还不好买。

老马一听这事头皮就开始发麻。老马对小范说，我父母还健在，两位老人都想得开，已办好了遗体捐赠手续，我们当小辈的却早早把自己的墓地买好，这像什么话？小范就在电话里跟老马吵：你父母是老革命高风亮节，可我们是凡人，我跟了你大半辈子，死后想回到自己的家乡不可以吗？老马说不通小范也有点光火，对小范说，要去你去，我不去！我是上海人，要葬也葬在此地，说不定我以后也学我父母。小范就对老马说，我们这儿都是一对对买双穴的，你不肯到这儿来，那好，我成全你，我马上回来办离婚，这样我俩就桥归桥路归路了，我买个单穴好了！

老马不停地叹气，对大家说，她这个人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泼起来是要命的，可这件事上我也不想让步，你们看这事怎么办？怎么办呢？

大家问老马，这事儿小范事先有没有在你耳边吹过风？老马想了想说，以前她也说过死后要叶落归根的，像唱山歌似的唱过几回，我就当她说着玩玩的。有一次我还问女儿，你妈说这些你怎么想的？谁知我那已经快四十岁的女儿一听我问她这些，就用手捂住两只耳朵说，我不要听不要听，你们不要跟我说这些……所以我在电话里跟小范说，你也不考虑考虑我们女儿，我和你葬在四川，我们女儿扫个墓还要请个长假到四川山里来？小范说这我可不管，随便她。

大家七嘴八舌安慰了老马一番，说等小范回来大家再帮忙劝劝她能否改变主意。

老马仍是叹气，大家也在想，小范如果固执己见不听劝，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