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迁大拍卖

□朱亚夫

好似一阵春风，消息传来：虹口的老房子要动迁了。

我是1956年住进这座老房子的，屈指算来，我在老房子住了足有半个多世纪。这里有我太多的经历，有我太多的记忆，有我太多的故事。天增岁月人增寿，房增沧桑物增多。是啊，半个多世纪，各类物品摆满了四五个房间。

现在要动迁了，少不了要整理。每样物品我都擦去历史的尘埃，细细打量了一下，以决定取舍。我将收藏的一千余册图书、各类杂志八百多本，捐赠给浦东新区浦江镇召稼楼“颂德书苑”，将“文革”资料捐赠给中华文化促进会书香文化研究中心，部分老家具赠予上海石库门家庭博物馆（筹）等，可还是留下了许多“留之不用，弃之可惜”的东西。

如何处置这些东西？这些东西不是废铜烂铁旧报纸，可论斤卖掉，而是闲置的可用物品。当废品处理，于心不忍。于是，我决定在家门口摆摊变卖（不影响市容环境卫生的前提下）。有人劝我说：你不管怎么说，也是个记者、作家，怎么卖破烂，不有失身份？我回答：我只是为这些闲置物品找新东家，物尽其用。再说，我想体验一下“练摊”的感觉。

说干就干，“练摊”开始了。我不善吆喝，就拟了个广告词：“动迁大拍卖，件件半送半卖！”并设计了大小字体，放在摊位醒目处。果然不一会儿，摊位前聚集了10多位邻居，我说：“动迁大拍卖，看中什么尽管拿，价格随你开！”第一笔生意很快就成交了：5元钱卖掉了一个拖线板。接着又做成了好几笔，其中一位仁兄用10元买了我四样东西：气压式热水瓶5元，搓衣板2元，雨披2元，灯泡1元。我笑着说：“侬真会当家，10元买了四样日用品，你老婆看了，肯定会表扬侬的！”他听了嘿嘿一笑，指着我的广告词说：动迁大拍卖，件件半送半卖么！还有一位女顾客，见我五只彩绘寿星碗才1元一只，她仔细挑选起来，发现有只寿星碗有裂纹，我立马拿过放在一边。她付好4元钱后，对我说：“那只裂纹碗能送我吗？”我回说：行！又加送了她两只大碗。她怪不好意思地说：“谢谢，祝你们乔迁新居！”

渐渐有了人气，隔壁邻居郭老师也来设摊做伴，连邻居田家顺顺也来帮忙。我想起了楼下翠菊临搬走前一天，对我说：“在这里住了几十年，我想留些故土，作为念想，您能给我一盆花吗？”她知道我在三楼晒台上种了许多花。我欣然将她带到晒台，指着几盆花让她挑，她最后挑了一盆宝石花。想起这些，我对围观的众邻居说：“大家不要客气，看中什么，尽管拿，彼此邻居一场，留个纪念！”承蒙大家看得起我，请挑了几样。

“动迁大拍卖”办了四天，已卖掉了近百件闲置物品。我见好就收，把余下的物品全部送给了还在设摊的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