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立行
我认识唐子农先生其实并不晚,屈指算来也有20多年了。那是上世纪90年代末,经一位新闻界同仁介绍去浦东一幢普通的老工房底层唐子农先生的寓所看他。房内的布置有些简陋,看得出唐子农先生当时的处境。模糊的记忆中,我们欣赏了唐子农先生的若干书法、印章作品。也许是刚认识,彼此不熟悉,年轻的唐子农话不多,很安静。
以后的岁月,我与唐子农见面的次数也是寥寥无几。说也奇怪,有的人经常见面,印象始终如初;有的人很少见面,但对其了解却会逐步加深。
在不同的展览上我陆续看到了唐子农更多的书法篆刻作品。他的书法取法高古,用笔内敛,圆融浑厚朴拙;篆刻师法现代金石篆刻大家朱复戡,上溯先秦两汉,同时又广泛临摹后世各代金石文字,力求融会贯通,自立面目。古风古意古趣从宣纸、印面跃然而出。
我接触唐子农的画作比较晚。原以为唐子农只擅长书法篆刻,在一次上海艺术博览会上偶然欣赏到他的荷花图,暗蓄禅意,给我以喜出望外的审美之喜。在中国历史上,荷花是中国传统文人和书画家最喜欢的表现题材之一,荷花寄托了他们人生的得意和失意、对生命的体验和情思。历朝历代出现了无数画荷高手,徐渭、朱耷、陈洪绶、恽寿平、张大千、谢稚柳、吴湖帆、齐白石、潘天寿、溥儒等一个个都以风格各异的荷花图而在画史留名,各领风骚。唐子农的荷花图,既无过多的现代造型,也非完全的古典样式;虽以深厚的中国传统金石为底子,但广采博纳,运用了绘画的多种手段、方法、语汇。写意、写实,水墨、彩墨、重彩甚至岩彩,多重元素的组合,令他的荷花图别开生面,形成了独特的唐氏荷花图创作风格和识别符号。为了画出荷花在不同季节中的神韵,唐子农还在自己家的小池塘中栽种了一片荷花,观察领略荷花的千姿百态,生活中的荷花与他心中的荷花合二为一,寄托了他对纷繁人生的体悟,也恰如他自己所言:“夏去秋来,庭前满目枯荷,而画案上的一张张荷花写生稿,仍绽放如初,这一刻,我感到了画家的幸福。当阳光斜照入室,在这个没有了现实荷花参照的季节里,随着自己的心绪,依据那些泛着微笑的荷花白描,浓浓淡淡,深深浅浅,一一加以勾勒与渲染,许是一种自言自语的述说吧。”后来我才知,他少时即开始学习绘荷,不论是身处顺境还是在困厄之中,都坚持如初。
我更没承想,唐子农不仅擅书法篆刻和绘事,还写得一手好文章。他近年来在各种报纸副刊和刊物发表的高古的余音——读朱复戡篆印墨迹》《感受关良》《不主故常 真率磅礴——闲说钱瘦铁艺术》等妙文见解独到,言之有物,一语中的,文字清雅,远比当下习见的那些空洞乏味的艺评好读。
唐子农现在已经“暴得大名”,是上海浦东印社名誉社长,尚汉金石书画院院长,作品尤为文化人所青睐。著名作家莫言在文章中称唐子农的篆刻作品“运巧思,借古意,夺天工……”不过他依然低调而不喜张扬,更热心于艺术圈的一些公益性交流活动。记得最近一次见面是在上海吴昌硕纪念馆举行的“熔古铸今——戊戌雅集全国名家小品·唐子农作品展”上,他还是像多年前刚刚认识时一样,平静而淡然,言语不多,也不爱接受采访拍照,只是让我可多看看他邀请的来自全国同道的精彩作品。顿时,宋人黄升的词“风流不在谈锋胜,袖手无言味最长”悄然涌上我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