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丰和
今年是牛年,也是贤妻钱惠珍第六个本命年,我属鸡大她四岁,七十有六。她有时指着朋友送的一幅鸡牛图:一头牛拼命地犁田,在新翻的土地上,后面有一只雄鸡在无忧无虑地觅食。然后,狡黠地看着我,我笑而不语,心有灵犀一点通。
我们结婚已46年,可以说相亲相爱,妇唱夫随但我不憋屈,不压抑,而夫唱妇随时,她表现内助的担当。
初识,1971年冬,她是卢湾区某厂团支部书记,探望生病在家的表妹,恰巧我在。她穿着剪裁得体的毛蓝布的中式棉袄,高挑的个子,大大的眼睛,脖子上围着一条火红的羊毛围巾,文文静静,印象深刻。
闲谈时表妹说,她蛮喜欢电影《青春之歌》的林道静,觉得革命者也可以打扮得漂漂亮亮。因为穿着打扮,有人说她有小资情调,为此还多次“斗私批修”呢。那时我妈已去世几年,我一直单着,表妹想从中撮合撮合,我笑而不语。以后,表妹时常在我面前夸她人漂亮,虽是66届初中生,但知书达理,政治热情高,是入党培养对象,听她师傅讲,伊眼界蛮高的,要寻文化程度高、素质好的男友,你和她在一起可以互补。
恭敬不如从命,我们终于交往了。当时我是中学教师,政治面貌群众,每月“赤膊工资”58元,虽无花前月下,你侬我侬,但毫无违和感,交谈甚欢。至于我是群众,她并不在乎,不过提醒我,要向学校党支部汇报,因为入党要政审。校领导一听“臭老九”能找个工人而且是入党对象,高兴还来不及,自然说了我许多好话。1974年8月妻终于入党了,我表示要隆重庆贺。途经南京路新雅酒店,见橱窗里的松鼠大黄鱼五元钱一条,准备再加几个菜,花上十来块也值。她略略思考一下,说结婚处处要钱,还是吃点五芳斋的浇头面吧。没吃野生大黄鱼,我遗憾至今。在她的操持下,无房户的我们,不但申请到复兴中路瑞华坊12平方米的亭子间,而且“36只脚”把婚房布置得漂漂亮亮,这在当时蜗居的年代,简直神了。好事成双,12月底我们结婚。新居在“一大会址”附近,离“红房子”西餐馆不远,为了表示婚后一点罗曼蒂克,我多次请她去那里雅坐,可她说西餐太贵,不是工薪阶层去的地方而婉拒。
婚后,她忙于厂里工作,又要买洗烧,还读业余大专,忙得脚要掮起来。我劝她悠着点,别当那没有油水的干部,但她学着苏联电影中的瓦西里口气说:“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果不其然,她没说错,以后因工作出色,被调入公司。女儿出生了,住房显得逼仄,单位给她换一间煤卫独用有阳台的新公房,在她第四个本命年又让我们搬到60平米的两室半户。本世纪初,她下海经商,决定购买三室两厅带大露台的商品房,说是为我这位教书匠打造一个“世外桃源”。
对于我的爱好,她总是夫唱妇随,解囊相助而投入其中。如果没有她,我怎能坐在中式书房诵读诗书,发思古之幽情呢?在我70岁生日时,她不买名牌包包,而在友谊商店花上万元之多,购得我喜欢的竹林名士手卷,以示庆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