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源深
小时候,村子对面的山坳里有一座大寺院,占地75亩,名曰“沃洲山禅院”,始建于唐代,盛极时拥有七八十僧人。白居易为筹建者其侄所请托,写过“沃洲山禅院记”,称该地“夫有非常之境,然后有非常之人栖也”,并历数“晋宋以来,高士名人”,“或游焉,或止焉”,前后多达几十人。白氏雄文由著名诗人刘禹锡书写,刻于石碑,立禅院内。数年前,偶见残碑,如获至宝,立刻交由文物部门保管,至今犹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出于好奇,我去过禅院。当时已易名“真觉寺”,据查改于宋代。印象中寺院很大,多见断壁残垣,幸存的院落中有三五个僧人在扫地除尘,才显得有些活气。
剡溪的源头就在我们村。水面不大,枯水时有四五十米宽,迂回在高山之间,上下落差很大,水流湍急。到了开阔的山边,水势又趋平缓,汇成深潭,蓝幽幽一片,给人一种神秘感。
剡溪的斜对面有一座山,是沃洲山,地势不高,由连绵的小山峰构成,虽然没有其他名山的峭拔和雄奇,却因遍野绿油油的矮树,以及错落有致的地貌,与清冽的剡溪交相辉映。据考证,唐朝有多达一百五十多个诗人到过沃洲山和剡溪,有五十多首诗写到那里的景物。刘长卿的“送上人”,可视为此类诗作的代表。诗人写道:“孤云将野鹤,岂向人间住,莫买沃洲山,时人已知处。”同样受到盛赞的是朱放的《剡山夜月》,白居易在“沃洲山禅院记”中刻意引用了此诗:“月在沃洲山上,人归剡县溪边,漠漠黄花复水,时时白鹭惊船。”诗歌对仗工整,意境独特,画面动静结合,声色倶备,写活了旅人夜归的情景,与张继“枫桥夜泊”中“夜半钟声到客船”的运思,似有异曲同工之妙。诗圣李白、杜甫也都忘情于这里的山水。李白诗曰:“何啻风流到剡溪”,杜甫写道:“剡溪蕴秀异,欲罢不能忘。”
上世纪七十年代,政府利用这里山高水急的地势,筑坝发电,造福人民,兴建了水库,取名“沃洲湖”。原先的三百多住户,包括我家,易地搬迁。那片曾赖以生存的土地与秀美的风景,那片充满文化底蕴的山水,却一直存在于我们的心间。
“沃洲湖”现见于沃洲山下,成了新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