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案齐眉

图一 举（甲文）

图二 举（金文）

图三 安（金文）

图四 齐（甲文）

图五 齐（甲文）

图六 眉（甲文）

徐梦嘉 文/图

举案齐眉（舉案齊眉），《后汉书·梁鸿传》：“妻为具食，不敢于鸿前仰视，举案齐眉。”汉代梁鸿的妻子给丈夫送饭时，总把放饭菜的托盘举得与眉平齐，以示尊敬，后用此成语形容夫妻互敬互爱。小文解读举案齐眉四字。

举（挙、舉、擧），甲文（图一）构形是大人双手举起孩子。金文举（图二）形是四手合力共举一物。秦小篆举字构形上为“與”，舁（高低两双手）和牙（后演绎成“与”，指象牙）组合，與下再添一个正视五指手。此举本义是以手持象牙作“给与”的举动。

案，木安组成，木表示材质；安，甲文是屋中女子跪坐形。有款安（图三）女的周围有竖点，我解读是动态符号，男子在外，想到家有贤妻操持打理自然安心，衍义安宁和安稳。由此我识定案的安亦表形义，案类家具有矮足食案（托盘，举案齐眉所用案）和高脚书案，先人席地而坐进餐，食案可以放置在地上，安寓示此案使用妥帖安稳。顺语，高脚案和桌子除形制上有区别外，还有“精神层面”区别：拍案而起、拍案叫绝都是宣泄“高等级”情绪；而拍桌子瞪眼睛、拍桌子发脾气则是宣泄“低等级”情绪。

齐（齊），《说文解字》：“禾麦吐穗上平也。象形。凡亝之属皆从亝。”亝和齐同。甲文“齐”基本构形（图四）三穗错落，并不平齐。我认为，甲文有穗头上平的齐（图五），至于大部分齐三穗高低错落，我识定：1.为了构形的美观。2.蕴含造字的用心良苦。早年我上山下乡在北方农村，开镰收割麦子时，近看大田中麦子长势高低不同，另外谷穗饱满的下垂，反之昂扬，似乎不齐，如三穗错落的“齐”字。远望麦子就是无数个“齐”次第整齐排列。当时我就想到了甲金文“齐”的构形艺术，就是以参差个体扩展到满田穗头的大视觉“平齐”之浪漫表现手法。有时风儿吹来，麦田万穗随风起伏，呈现出滚滚麦的排浪。这排浪在齐字有表达：即起始于战国古文一直到繁体“齊”字的三穗下加二横。我认为《说文解字注》谈到小篆齐字二横有误：“从二者、像地有高下也。禾麦随地之高下为高下。似不齐而实齐。”段玉裁云，二横指土地高低不平，禾麦随着地势的高低而起伏。顺语，古人造禾麦吐穗的“齐”，除麦子外，自然涵盖当时已人工种植有穗头的稻、黍、稷等作物。

汉字寻踪，言人人殊。有学者认为“齐”初义当是女子头上三支发簪，是妻字的简形。我识定，齐与簪笄没关联，从齐（齊）属字的齍（zī）也能例证。《说文解字》：“齍，黍稷在器以祀者。从皿，齐声。”即祭祀时将黍稷等谷实装在器皿中供奉神明。故齍的齐（齊）不唯表声（齐有qí、jì、zī、zhāi四种读法），实打实的还表形义。

眉，甲文（图六）目上加折线表示眉毛，如不用“目”衬托，眉毛就交代不清。没有刻画睫毛的甲金文，古代无假睫毛可粘贴，爱美女子用眉笔画眼线画眉。有款甲文，眉下加人字，指出眉是人类体貌特征；还有款甲文，眉下加女字，强调女子美丽多姿的眉毛。古汉语中有许多形容女子“款式眉”诗情画意的用词：蛾眉、柳眉、桂叶眉、却月眉、垂珠眉、涵烟眉等等，罥（juàn）烟眉则仿佛是飘悬在空中一抹优雅妩媚的轻烟。

美哉，妙哉，善哉，举案齐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