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晞
退休了,计划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谁承想新冠疫情肆虐,出行只能推迟,而读书却不受影响。疫情让人减了出游,少了应酬,抗疫之年成了读书的好年景,不幸中之一幸。
翻查我的日记本,疫情前每周平均出家门五次,这两年每周出门仅两至三次;过去几年每年出国三四周减为零,国内开会加出游由三四次减为一次,省下来的时间多读了一些书。
我把每天分为上下午和晚上三个单元,一般每个单元能读两个小时比较正式的书。睡觉前再用电子书看小说。
“开卷有益”是句老话,用在今天已不太恰当,现在信息爆炸,出书太多,必须细选。即使是好书也要与收藏一样切忌芜杂。一个人的时间有限、精力有限,我的观点是读自己最喜欢、最必须的书。我热爱历史和文学,也关心中国和世界的今天和未来,我想搞清楚自己经历过近一半的20世纪,也思考21世纪已经过去和正要到来的很多年,所以我以读20世纪的中外历史和中外文化书为主。这类书也非常多,我尽量选一流作品。
就说刚刚过去的2021年吧,我读了约30部大书,即我认为有学术价值和思想性的著作也包括少数文风优美的书。同时用电子书看了30多部小说,多是日本和西方的悬疑作品,这类小说也有良莠之分,我选情节精彩的,乘车、候诊、躺在床上立马能看进去的,主题一般是追求善良、向往光明的。
说几本值得一说的。
乔尔和马特尔合著的《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起源》是一战起源研究的集大成之作。世界政治、经济的变化,政治家的决策,外交官的捭阖,还有社会思潮和民众情绪。众多复杂的因素交织在一起,加上错觉和误判,终于酿成了惨绝人寰的大战。1000万人的生命和2100万人的伤残,战争的结果是所有参与者都没有预料到也不愿看到的。常言道:以史鉴今,我觉得不一定全对,眼前的世界是史无前例的,但一战的教训对百年后的今天还是有一些意义。
21世纪初年似乎与20世纪有某种相似之处,所以多读了几本。《春之祭——第一次世界大战和现代的开端》以1913年巴黎上演芭蕾舞《春之祭》开篇,斯特拉文斯基躁动的舞曲引起剧场骚乱,从艺术的冲突到社会的动荡,作者从文化史的角度解读世界大战和新世纪的开端,独辟蹊径。多斯·帕索斯的“美国三部曲”以前看过后两部,这次从图书馆借来《北纬四十二度》,三部曲以“新闻短片”“人物小传”和“摄影机眼”的方式写一战战前、战争中和战后的美国人,个人的奋斗、爱情融入了时代的大潮而更有色彩。
《民族的重建》写波兰、乌克兰、立陶宛和白俄罗斯的四百年,以前读欧洲史多是英法德俄等大国的话语,少见中小民族诉求与心声的表达。《史迪威与美国在中国的经验》是巴巴拉·塔奇曼充满戏剧性和画面感的史著。费正清先生的序有精辟评价:隐藏在这个关于战争的故事后面的是长期以来美国试图使中国跟自己更相似的努力——这是个堂吉诃德式的努力,但是屡败屡试……“最后,中国走了自己的道路,就仿佛美国人从来没有去过那里似的”。
沈志华的《冷战的起源》《处在十字路口的选择》用解密档案和详实资料解读历史,揭示真相。书中多次引用当年南斯拉夫驻苏联大使的日记,为了看第一手史料我又网上买了本大使日记《莫斯科的岁月》的二手书,确实是现场实录,赫鲁晓夫的喜怒都活灵活现。日记和书信也是史料的重要方面,我还看了《柏林记忆》《钱穆家庭档案》,前者是战时日记,记的是二战中的德国,后者是抗战家书,写的是中国沦陷区。因为书写人是私人记述,从没有想到可能公开,因此更真实,也更加珍贵。
中共党史也是我阅读的一个方面,党史是丰富的,这一年我看了两本旧书,曾志回忆录《一个革命的幸存者》和《杨尚昆谈新中国若干历史问题》,曾志九死一生、无私忘我,杨尚昆襟怀坦白、实事求是,品格在字里行间。
小说精品甚多,我只看了大海之一滴,我推荐东野圭吾小说新出的中译本《使命与魂的尽头》,扑朔迷离的案情中闪耀着人性的光辉。
读书是爱好,也是生活。我们这些乘改革开放的东风走进大学校门的人,是同代人中的幸运者。上大学仅仅是入了知识的大门,朋友说,我们如果算得上知识分子,是因为大学毕业后的几十年从未放下书本。前几天看了一部电影,是西、英、德合拍的《书店》,我记住了女主人公的一句话:“在书店里,人永远不会孤独。”我觉得有好书读,确实不会寂寞和孤独。我也想,有好书相伴也一定能熬过被疫情困扰的漫长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