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动
几年前,小学同学葛祺知道我动了手术后,与同学小三一起赶来探望。我叹苦经:“手术后儿子陪了5夜,吃不消了,又请外甥陪了3夜。”葛祺责怪我:“你为什么不打电话告诉我,我父母和家人生病,都是我来陪的,以后再需要陪夜,直接打电话给我。”
虽然葛祺没有陪夜,但听了他的话非常温暖,这才是正真的好友,北方人叫铁哥们,上海人叫赤膊兄弟。我从部队复员后,忙于读书工作和照顾儿子,多年与葛祺不谋面,但家里有困难,一个电话,他从不推辞,何故?因为是从小一起读书和玩耍的赤膊兄弟。
葛祺喜欢打乒乓球,我们经常一起爬小学操场的竹篱笆,从铁栅栏钻进乒乓室,腰里抽出球拍,兴致勃勃地玩半天,直到大汗淋漓才归。读初二时,有次,我与同学见化工厂技校生到天原小学读书,因其穿得花里胡哨,我们见之哈哈大笑。翌晨,我与之邂逅,他二话不说,拔拳就打。我比他小,自然不是对手,葛祺见之,挺身而出,拔拳相助。人在危难之时,侠义相助最令人感动,雪中送炭永远胜于锦上添花。
此后,我俩成了至交。有次到葛祺家玩,见桌子上有一台唱机,惊喜,但没有唱片。估计对门女同学吴燕家有唱片,因其父是工程师,书法好,有情调,便怂恿葛祺去借。那时男女同学不说话,葛祺强壮胆子,羞怯敲门,须臾,真的借来了一张黑色胶木唱片,上面印有《蝴蝶泉边》《拉兹之歌》等歌曲。我俩如痴如醉地反复聆听,边学边唱,甚至睡在他家,听到深夜,很快就学会里面所有的歌曲。我常在葛家后花园,站在月光里的梧桐树下引吭高歌,虽嗓子沙哑,但那时的我们,正青春,正快乐。
复员后,与葛祺见面甚少,偶尔同学聚会时才见面。1999年秋天,葛祺突然找我,说开了家小店,缺少资金,向我借3000元钱,我因刚买了房子,手头也紧张,但我还是毫不犹豫雪中送炭。他多年未还,我打算不要了。三四年后,他特意来还钱。抱歉地说:“我前几年调不过头寸,还得迟了,不好意思。”事情虽小,但也折射出他的诚信。
我动手术后,葛祺主动开车帮我去单位取东西,一人搬几只沉重的纸箱,坚决不让我动手。不久,90岁的岳父要做CT,又麻烦葛祺,他爽快应允。几天后,他来电抱歉地说:“明天不能帮你开车了,因肚子疼,现住医院吊针,医生说是胰腺炎。”我一听不好,赶紧到医院探望。他告知后天手术。手术后又赶去探望,他高兴地说:“是良性的。”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我说起家里准备装修的事,他大包大揽地说:“到时我帮你请装修队,我帮你监督,保证质量没问题。”听罢甚为感动。
这时,他妻子来了,拉着我来到门外,悲伤地告诉我:“昨天打开肚子,医生见是恶性肿瘤,已是晚期,无法手术,马上缝了起来。”听罢如雷轰顶,我知道胰腺癌是癌症之王,最多只有半年时间。我对她说:“千万不要告诉他本人。”回家后,我给远在美国的吴燕发了微信,告诉她葛祺的病情。吴燕回复:争取回来最后见一面老同学。4个月后,吴燕果然赶回来,我俩一起去探望葛祺,他显得非常高兴,分别送了我俩高级茶壶。当晚同学们聚餐时,葛祺抱病参加,与大家说笑,却不知这是最后的晚聚。一生中遇到像葛祺这样愿意生病陪夜的朋友,甚少。没想到他刚过花甲之年,便匆匆走了,痛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