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锤”定音

□吴翼民

外孙终于成行去加拿大多伦多大学留学了。孩子第一次远涉重洋独立生活和学习，作为家长和长辈总有点儿依依不舍，记得他来向外公外婆道别的时候，我和老伴一再与之相拥，我们老两口已然眼眶盈盈，孩子却是一脸的凝重，凝重得有点异样。我知道他内心也必是波澜起伏，却是要做出男子汉的刚毅，一如当年上山下乡时与母亲道别，我不也是一副男子汉凝重的表情？女儿在一旁劝慰我们说：“如今科学技术日益先进，反正涛儿去，随时随地可以视频见面嘛。”想到这一点，我和老伴心宽了许多，于是就关照外孙说：“外公外婆会经常与你视频见面的哟，要看到你在国外的生活点滴。”

因为疫情，女儿和女婿不能送到国外。也好，索性做个“独行侠”更加决绝爽快。在机场，女婿给他单独照了张拖着拉杆箱的照片，英气逼人，我收到照片题曰：“猛虎下山”，其时虎年将临，但愿外孙如下山之猛虎，做什么都虎虎生威。

于是就盼望着与外孙视频见面，估计他倒过时差、有了空暇，女儿先单独与之视频，他们母子刚接通，女儿便见到外孙给她亮相了一把锤子。外孙说，到了异国他乡，除了食品，第一样购买的便是这把锤子，包括螺丝刀等一众工具。当下女儿女婿便顿悟，原来他们宝贝儿子租住的公寓囫囵是个空房子，除了水电暖气冰箱洗衣机是房东提供，其余家具之类都得自己置办，孩子得一切从零开始，安排好自己的生活呢，既然如此，锤子之类是必备的工具，也就意味着都得像鸟衔枝筑窝般靠自己一一搭建。国外公寓不提供床桌椅之类的家具是早听说了的，就不知竟然来得那么现实那么快。

回想以往，外孙动手能力不怎么样，帮我安装个电脑、调试一下家用电器还是能手，要用锤子螺丝刀组装床桌椅之类却是头一回。对此其实也是有准备的，女儿特意为他买了睡袋，让他慢慢来，或者请公寓主人代劳一下，横竖担心他组装床桌椅之类弄不像样。

然而外孙在视频里举着锤子，铁板钉钉道：“不劳别人帮忙，一定尽早完成，睡妥自己组装的床！”不过末了他还拖了个话尾：“一把锤子太贵了，折合人民币五十多元呢。”正是这个话尾，又让我们十分宽慰，“当家才知柴米贵”，小家伙一下懂事了许多。

诸如此类的细节还有呢，比方为了锻炼身体，他买了一副哑铃，价格折合两百元人民币，他很肉痛，表示后悔没有将家里的哑铃带去；还有，他说一次外卖饺子配送费竟然超过饺子本身，其后他就不买熟饺子，宁可买生的自己煮，因为生饺子不要配送费；每周一的日子店家有打对折的披萨，折合人民币一百元，够他和同住的男生吃个撑；再往细微处说，他现在用餐巾纸再不像家里时那样大手大脚，雪花样地乱飞，而且专挑量多价廉的买……哎呀我的小外孙，出国才一个多月，很快就进入状态，变成熟了呀。料想他在线上线下的学习中也必定会精打细算、讲究效果。

时势造人、环境造人。我们送外孙出国深造，并非为了镀金，真希望他多学些国外先进的科学技术，回来为国家多作贡献，也为自己的人生铺展美好的前景。他的祖辈、即我们这一代遗憾失去的深造机会期望他们这一代来兑现。

——从视频里一把锤子始，我相信外孙的成功必一锤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