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1月07日 星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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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版:星期天夜光杯/夜光杯 2022-08-21

两家“小不点”图书馆

韦泱

从八岁上小学到离开中学校门,短短十年中,我幸遇两家很小的图书馆。半个多世纪过去,记忆犹新。

因父亲工作调动并分得工房,那年全家便离开市区蜗居,搬入吴泾新村。正是“文革”开始,小学六年时间大多在外面疯玩。一天,到我家七号楼西侧的九号三楼一对李姓双胞胎同学家玩。下楼时发觉,一楼顶头那间房,不是通常的住户,而是一家图书馆。我好奇地走近,再大胆地进入,沿门朝里,是一长排书架,接着是一个矮柜,上面一块木板可翻上翻下,以便进出。这是我人生第一次,看到并进入的图书馆。新鲜且惊叹!透过书架的玻璃,各种书都整齐地码放着,很多我识不出书名。忽然,在一个夹层里,我看到一摞熟悉的书,那是学龄前,在嵩山路旧居的弄堂口书摊上,常看的小人书啊!我试探着看看矮柜里侧,有一胖一瘦两位四十岁模样的妇女,心想,她俩是管图书的吧。于是,怯生生地问:我可以看吗?胖胖的上海阿姨答:小朋友侬要看啥?我指指那个放小人书的架子。她利索地抽出两本说:到隔壁看吧,看完来调。我取了书,转到隔壁,安静地看完,又去调换再看。

这样,我就常常去这家图书馆看小人书,去的次数比去学校还多。知道胖阿姨姓许、瘦阿姨姓顾,一口周边农村的口音,待我都是热情周到,始终笑眯眯的。我对小人书的一知半解,就从这里开始积累。后来,我才知道,近视得脸与书快贴到一起的胖阿姨,其女儿与我哥是同学,后来成了我的阿嫂。再后来,我长大了爱好文艺,就写了几篇关于小人书的文章。有朋友主编一套丛书,缺人写连环画,找到我商量,第二天我把提纲交他,他乐了,说:就你了!一年后,我的第一本谈艺术的书《连环画鉴赏与收藏》出版了。这都是缘啊!我到现在都没弄明白,这间只有十多平方米的图书馆,是街道办的还是居委办的。反正,我后来再也没见过如此微型的图书馆。

很快我进入吴泾中学,一次,我与同学在楼道上追逐戏闹。在楼的东头,发现了“新大陆”:一扇门开着,咦,里面全是顶天立地的书架,塞得满满的书。我灵感乍现:是图书馆吧。第二天,我一人悄悄靠近这间小屋。可能天气闷热,门还是开着,但见一位头发微秃的中年男子,上上下下不停地搬弄着书。等他停息时,我不知哪来的豹子胆,直愣愣地问道:“老师,我好来看书吗?”对方竟笑脸相迎:“好呀,侬自家进来看。”我就毫无顾忌地进入了这个神秘领地。一眼看到架上有本《把一切献给党》,书在我头顶上方,还够不着。这位老师见了,赶紧过来帮我取下。我一屁股坐下,开始像模像样看书了。快放学了,书没看完,我交还老师说明天再来。他说好的。第二天课后又去,又没看完。另一位男老师看我有点不舍此书,说你带回去看吧,不要弄丢了噢。我谢过。赶快把书放入书包,兴冲冲地回家了。就这样,在这家图书馆,我看完了《艾青诗选》《青春之歌》《敌后武工队》等,都是1949年后出版的优秀文学作品,现在可称“十七年红色读物”。

我后来知道,这家仅二十平方米的图书馆,只供学校教师借阅。在那个年月,却对一个学生敞开门扉,想想不可思议。而我一直不知道的是,图书馆里这两位老师的尊姓大名。我会默默记着他们,心存感谢。

图书馆安置人类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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