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为
到新疆昌吉州木垒县菜籽沟村的木垒书院访刘亮程老师时,见到了月亮——一只黑色牧羊犬,额头、鼻子、嘴巴连着胸前的毛是白色的,四只脚爪是白色的,一只老狗,无精打采,卧在竹篱下。“来,给我和月亮拍张照片。”作家虽然说。咔嚓咔嚓……“我也拍。”我说。正写这些文字,我才认真看那天的照片:黄色的小小菊花在头顶的竹篱上挤挤挨挨,黑色的狗卧在热乎乎的青砖上,我摆拍着——单腿蹲在旁边看着月亮,月亮也看着我,坦白地讲,我并没有用心参与对视,只是为了拍照片嘛,这毕竟是亮程老师《月亮在叫》中的“月亮”。“再来一张。”我继续摆拍,扭头看前面镜头微笑。嘿,月亮,让你当风景了。
说真的,“月亮”一点也不像《月亮在叫》中那个叫破天的“月亮”,亮程老师文中写到:“又一个夜晚,我听见它吠叫着往山坡上跑,一声紧接一声的狗吠在爬坡,待它上到坡顶,吠叫已经悬在我的头顶,我仰躺在床上,听见它的叫声在半空里,如果星星上住着人,也会被它叫醒。”
我没有看到月亮的一丁点锋芒,《月亮在叫》中是它的青春年代,还是因为它见得多了呢?今天再看照片,我和月亮的合影中,我看着镜头微微笑时,月亮看着很远的地方,像看懂什么似的——我却不懂的深远的宁静和忧伤。
晚饭后,来木垒书院的志愿者在西山顶上安排了月光诗会,亮程老师是个有趣的人,他说:“带上酒带上诗,去西山!”
西山,算是木垒书院的“西墙”,我们爬上西山,半个月亮爬上西山,点上蜡烛,用衣服挡着风,烛火微颤,四周就更黑了。音乐呢?风声,还不够,山坡麦田的拖拉机正在犁地,“突突突”地,有了这样的“突突”声,读什么、怎样读就都不“突然”了。
诗会开始了。
亮程老师先读“明月出天山……”
敦哥举着蜡烛,对着那若虚的烛火诵念:“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风,若虚,诗,若虚,四周茫茫的黑夜亦若虚。
虽然姐姐唱段京剧的西皮流水:“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明明如月,何日可掇?”
云芳读亮程老师作品中的文字:“我看到时光对人对事物的耐心等候……”
心盈读:“我看不见已经过去的青年,我看不见正在经历的中年……”
宝宏念他自己写的:“故乡的云不再流浪……”
还有的朋友唱:“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
我唱:“在那东山顶上,升起白白的月亮。”哈哈,这是我的保留曲目嘛。
还有还有……人人自在。木垒书院繁盛的夏天,好像有什么从头顶冒出什么似的,恣意地生、痛快地长,长到西山上的月亮去了。
西山下的月亮呢?
凭这群人“突突突”地折腾。我没有看到月亮的一丁点锋芒,没有听到它的一声吠叫。
第二天一早,我和虽然姐姐爬上西山看日出。又遇到了月亮。
虽然姐姐穿着盛开百合花黄色的旗袍,走在黄色的收割过的麦田,身旁走着月亮,他们像多年的老友。她跟着月亮翻过一个山头,又翻过一个山头……我没去,我这家伙又去拍照了,毕竟杨老师拍照手艺一流。
虽然说:“我跟着月亮来到一户人家的门口。月亮是去看它的朋友了,里面的狗,大概知道月亮来了,叫了几声,门关着,没有出来。月亮听了一会儿,就掉转头回来了。”
我没去,有更多想象,月亮就那么慢悠悠地走回到西山下的木垒书院,就这样“看望”下,没有一声吠叫。世事,光阴。西山下的月亮,还真像西山上的月亮。
距离产生美,月是故乡明,饼是故乡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