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5月06日 星期一
三言两语记 当“早安”成为负担 梧桐不语 和雪山冰川对话 与复旦朋友们一起写科普读物 邻人的猫狗
第14版:夜光杯 2022-09-27

梧桐不语

林筱瑾

南昌路,都说此地是淮海路的里子。密集的里弄街巷东西南北互连,坊间,以渔阳里、乐安坊、淮海坊颇为有名,还有诸多耳熟能详的弄堂,它们南起静谧南昌路,北临热闹的商业街。伏日,从石库门或新式排屋山墙间的小道,一下穿入淮海路高大的绿荫帐中,清凉致爽如饮薄荷冰汤;冬夜,灶披间内一格格泛着油香的灯窗,把梧桐树下的蜗居生活过成人间至味。穿弄堂,专挑从“皮子”到“里子”的最短距离,这也是判断路客和弄堂人的试金石。对玩捉迷藏的少年们,这种不封口的活巷子,更让夜阑时分的游戏尾声意犹未尽。

从雁荡路走到思南路的这段,有三百多米的样子,带着优雅的弧度,也带着我学童时代欢跳的记忆。最美路段南面的弧线里,深藏着一座硕大的单体别墅,百余米的长度占尽了路段一半的繁华,那便是位于47号的科学会堂。

1917年,法国总会购入环龙路(今南昌路)上的德国花园建成法国总会会所,九年后,被改为法国学堂。在新中国成立后的一次科技界座谈会上,“上海应该有一个专供科技工作者活动的场所”之议题,得到了总理的赞同,这才有了科学会堂的落地。它的鹅卵石的外墙,半圆弧形券状的窗洞,法式彩色镶嵌玻璃,门厅的双合式楼梯以及全柚木的墙地装饰,是上海欧式古典建筑里的翘楚。

小时,家住科学会堂正对面的弄堂,没有弄号却只有“上海别墅”的大名。也许是被对面辉煌的荣光加持,四个端庄的楷书大字镌刻在弄口两侧的柱上,低调中剧透其不凡的过往。每每有新朋来访或索要邮址,一听是上海别墅,禁不住羡慕,父母常不厌其烦地申明,而一旁的少女乐出一份莫名的傲娇。

依然记得上世纪七十年代初的科学会堂不对外开放,孩提时天天放学路过,对这座高墙建筑几乎无感,除了北入口的廊道成为雨天时的庇护。白色雨帘下躲过雨的我们,透过紧闭的门缝张望,里面是一座寂寥冷落的古堡。

而第一次走入这座建筑,已是我成年后的事了。虽然见过众多著名的国外建筑照片,亲临其典雅,仍令人惊叹。屋檐的曲线型木牛腿斜撑、东西盔式四坡屋顶和中部法国孟莎式屋顶,覆盖着原产地的红瓦,非常入画。建筑长而宽的外廊,面对院内6000平方米的草坪花园,恍如异域,让人怦然心动。现在,这座绵长的百年建筑,景观几乎还是儿时的模样,躺在地平线的旖旎臂弯里,是一座不二的指向童年的地标。

合抱空中的梧桐树下,曾走过陈独秀、徐志摩、巴金、赵丹、白杨、林风眠、程十发,走过我的父辈和发小,南昌路一直迈着平和内敛的步调。如今,人造花和透明橱窗们正悄然为它抹上新妆,一轮又一轮引流灯彩的媚眼,多少有点令人迷离和迷失。

常想,在那些底气犹存的南昌路临街门洞里,浓郁的咖啡、旗袍味真不是它的灵魂所向,那么,能否留得三五间作为文人们的故居展馆?

容少时的“土著”们归来时定定心、歇歇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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