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通路上

周建新

这是发生在三十年前的一幕，如今两位主角都生活在政通路上，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从不相见——

一男一女两个青年人从国定路右转，踯躅走入政通路。那时街道狭窄，沥青路面坑洼不平，路灯昏暗，两旁的法国梧桐将街道遮得严实，树叶间泄漏的灯光在黑漆漆的路面上晃荡。

“我们下周毕业，我就要回广州的空军部队了。”男青年说。

女青年问：“不是要调回老家的部队吗？”

“难，今年10月军队要整编，军官调动已被冻结。”男青年有些无奈。

女青年说：“我毕业也不回老家了，留在大学当辅导员。”

男青年欣喜：“恭喜你！”

女青年谦虚：“恭喜什么！”

男青年说：“上海多好，留下来工作生活，人生将是多么幸福！”

……

前方天黑路窄。天空忽然下起了蒙蒙细雨，好在有宽大的树叶挡着。雨点落在树叶上，沙沙作响，身上只是偶尔洒到一两点水滴。

女青年说：“不走了。”她缩回来已迈出去的一条腿。

男青年望着黑洞似的街道，昏暗的光线掩饰不住他的一脸迷茫。他无奈跟着她的脚步转身。

回到刚才见面的起点：国定路440号，复旦大学东院女生宿舍。女青年没有停下脚步，径直走进去，越过了寒气逼人的铁门。她回过头来，挥了挥手，没有说再见。昏暗的灯影，映照着她天青色的风衣，长长的秀发，迎风飞扬。男青年上穿一件夹克衫，灰色，下身是一条空军蓝色军裤。他双手插在裤兜里，右手抓着一张折叠好的白色信笺，上面工整地抄着他为她写的一首诗：“让我们一起飞行，/蓝天为我们铺路，/白云为我们喝彩，/……/你就是我，/梦绕魂牵的期待！”——最后两句，摘抄自诗人汪国真的《梦中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