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鲜行

刘建春

八鲜行在里下河地区存在至少有两百年历史了。八鲜行经营鱼虾海鲜、各类蔬果，可以理解为古代的生鲜超市。

新的一天，家家户户一睁眼都要面对开门七件事，于是，在喧闹嘈杂的市声里，在鱼虾蹦跳的鲜活里，在鲜嫩蔬菜的斑驳陆离里，在成熟瓜果的袭人香气里，一天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成书于清代乾隆年间的《扬州画舫录》，描绘了扬州河鲜批发市场的热闹场景。为了赶上城里的早市，交易从半夜就开始了。黄金坝上鱼市云集，灯火通明。大小船只，挨挨挤挤停靠在码头边。这些渔船分别来自扬州南边的三江营和北边的邵伯湖，船家收集了渔民打捞的鱼虾水产，到扬州大码头来贩卖，能卖个好价钱。鱼虾都是活鱼活虾，在船舱里带水运来，城里的水产行买下后，边上有担鱼的挑夫，随时等着被雇用。

那些挑夫，靠一根扁担谋生。由于批发市场离城里还有一段距离，考验的并不是爆发力，而是速度、耐力和挑担的技巧。两根麻绳，将两个扁圆形的木桶绑好，挑夫上路了。只见他，走路好似一阵风掠过，速度里暗藏着一股韧劲，就连路旁的野草、树叶都为之摇曳。只见他，迈步、扭腰、甩臂以及整个身体的起伏和谐运动，而木桶里的水一滴也不会洒出来，一直到目的地，鱼虾依然活蹦乱跳的。顾不得擦汗，先点钱，挑夫脸上笑开了花。

八鲜行经营的“八鲜”，并非特指哪八种商品，民间有“上八鲜”“下八鲜”“干八鲜”“潮八鲜”等说法。“上八鲜”就是指树上结的，“下八鲜”指地里长的，“潮八鲜”既有荤的又有素的，荤的指鱼虾海鲜，素的指水生植物，包括菱角、荸荠、茨菰、藕、鸡头米等。

八鲜行涵盖了人们菜篮子的方方面面，每天都要面对，天长日久，就嵌入了人们的生命历程，有时候，不知不觉，在俗语中反映出来，比如说，形容谁家吃的东西品种丰富，就会说：“没得命，你家是开八鲜行的啊？这么多好吃的。”

明清时，沿着串场河畔的古老集镇，八鲜行云集，被称为“小姑苏”的江苏东台市富安镇，小小镇上就有21家八鲜行，可见，那时候富安人是多么有口福。兴化县城东门外龙津河畔，八鲜行做得特别专业，分工之细，令人惊叹。一字排开的鱼行就有30多家，其中解大房渔行专营甲鱼，易大生渔行专营长鱼，解恒兴渔行专营螃蟹，错位经营，各有所长。

八鲜行的基因至今仍在顽强地传承着，人们还是偏爱“八鲜行”这三个字，商号命名规则和过去一样，还是人名加八鲜行的模式，暗含着亮出姓名、欢迎监督的意思。乡里乡亲的，名号就是价廉物美的保证。只不过，由于农贸市场遍布城乡，如今的八鲜行，经营的内容发生了变迁，尤其在小镇，八鲜行从过去以经营水产生鲜蔬果为主，发展成为以承办宴席为主，亲友聚会、孩子升学、红白喜事，人们会委托八鲜行承办宴席，丰俭由人，热闹又实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