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旭东
随着年龄的增长,或许我们会渐渐忘记那个十九岁的自己,更何况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夏天呢?可我却永远记得那个夏夜的样子!
记得1983年盛夏的一个傍晚,我所在的炮七连侦察班接到夜间找点的任务。黄班长将从排长手里抽到的纸条展现在我们面前。纸上写着我们找点位置的坐标。于是,我们摊开军用地图,拿着军用指挥尺反复比画着方位,统一意见后,就飞速奔跑在奉贤县柘林镇西北方向的村庄小路上。
夜幕下的村庄安静而祥和。远处的房屋亮着微弱的灯光,守候着村庄的安宁。偶尔有晚归的人经过,脚步惊起一阵犬吠,打破暗夜的宁静。我们马不停蹄地走过了几座拱桥,根据方位角和地图上的标识判断行进的路线。如果到达目的地了,找到目标点上的纸条,拿回来交给连、排长,就算完成任务了,这项训练内容,主要是锻炼侦察兵夜间判定方位、找到指挥所等目的地的能力。
约莫一小时后,远处村庄里的灯光渐渐熄灭了。我们颇费周折用了两个多小时,接近了目标。月光倒映在田沟的流水里,萤火虫不甘寂寞地闪来闪去。我早已口干舌燥,拧开水壶,空了。我们顾不上蚊虫叮咬腿部肿起的包块,围在一起喘着粗气。黄班长用手电筒照着地图,看清楚了,脚下的位置就是坐标点。漆黑的前方,只有一处低矮的房子,这家人已熄灯入眠。我们在房屋四周找了一圈,未见入眼的物件。黄班长说,或许炮班的战友们已返回连队了。我们继续找吗?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不甘心空手而归。手表上的指针已指向子夜,即便是找到目标,跑回连队也要3个小时。我拖着疲倦的身躯紧随两位战友在老乡家的后院转来转去,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四处翻着残损的物件。这时候,月亮躲到云层里去了,手电筒里的光越来越暗,谁不小心就会走进坑洼的泥水里。地上草垛里的破盆破罐,被我们翻了个底朝天,失望的情绪在我们心间蔓延。
院子里的小屋顶上斜拴着几根细长的竹竿,仿佛要抓住时光,留住这个夏天。记不清是哪位战友掏过耳朵后灵机一动,用火柴棒在竹竿的端口捅出了一个纸团。闻讯而来的黄班长卷开纸团看后,紧紧地握在手里,竖起右手拇指在空中划了几下,挥手做出了“撤”的手势。
他的手势令我们无比欢欣,军营生活就是在一次次不确定和忙碌中坚定自己的选择,才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我们弯着身子穿过窗口,沿着墙根移动着脚步,很快走进杂草丛生的田野,看见一只鸽子在芦荡里扑棱一声,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