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庙观蚁

刘从进

初秋的周末，我在山里转，来到两县交界处的一个当镜庙里吹着小风，在阴凉处午休。山林野地，闲人不至，唯独这座小庙风干了似的孤零零地坐着；而庙前还是被行善的人浇了一块简易的水泥地。

我吃了点零食，一些碎屑落在地上。一会儿，来一群蚂蚁，浩浩荡荡地把我吃掉下的零食屑末搬走。因我走动过，屑末掉在不同处，先是零星几只蚂蚁在路上碰到了，用触角相互触碰以传递信息，此后它们快速出动，派出了多股部队，沿途布成了几条线。我来了兴致，一下午就在看这群蚂蚁的生活，饶有趣味。

蚁群基本上是集体行动，大块小块的屑末被它们沿着水泥板的岸边搬运到隐秘的洞口。有些块大的大过它们身体几倍十几倍，对它们来说就是庞然大物了。这时就会有一只蚂蚁爬上去指挥，只见它们成群结队爬上翻下，手忙脚乱，嘴拉屁股顶的，碎屑一轱辘向前一轱辘向后，慢慢地就来到了洞前。眼看洞口很小，怎么也进不去。没想到它们翻来倒去，运转自如，把这个庞然大物玩转于股掌之间，在你还不敢相信的时候，已经有一半进到洞里去，一会儿整个就没有了。

《南柯梦记》里写到一棵大槐树下有众蚁聚居的树国，叫“大槐安国”，其中亦有国王、王后、公主、官吏和人民，是一个不需要孔子之道也能把国家治理好的乐土。

然而，也有一些蚂蚁，它们在单独行动，有一只的，也有两只作伴的。它们搬运食物不往大洞里走，而是往自己在别处的小洞里藏。路上有蚂蚁碰到了，用触角触碰以提醒它们，它们的触角柔柔地弯了一下，犹疑了一会，改变方向跟着大部队走了，然而没走多远又悄悄拐回去了。有些在路上看到别的蚂蚁单独搬着大块的食物，还要上去相争、相打。这样的场面实在是可爱又可笑，可见蚂蚁亦有自私的一面，有私产的概念。

汤显祖在《南柯梦记题词》里写到蚂蚁时说：“嗟夫，人之视蚁，细碎营营，去不知所为，行不知所往，意之皆为居食事耳。见其怒而酣斗，岂不吷然而笑曰‘何为者耶！’”然而汤显祖又说，天上若有天国，他们视人间跟我们人视蚁群一样，也很可笑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