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6月30日 星期日
纳凉忆趣 逛街喀什 中年以后 再忆“小老大” 《魔术师》的“去圣化” 孟光画室
第12版:夜光杯 2023-09-07

再忆“小老大”

梁波罗

1959年下半年,我作为上戏表演系59届唯一一名男生被分配至上海海燕电影制片厂。

很庆幸,我在涉世之初就遇到一位提携后生的恩师——孙道临老师。那时候演员组时常分兵几路深入工厂为工人演出。鉴于我对写作及朗诵的兴趣,创作过几首励志诗刊发于《上影通讯》上,多次参加剧团的朗诵。记得当时排练一个集体朗诵,道临老师领诵的起始句是:“太阳,升起365次,月亮,落下365次……”我被他醇厚、乐感的语言韵律所吸引,私下揣摩、练习着。很快,我们发觉在文学、语言等诸多领域有着相投的志趣、共同的话题。我以敏锐的心,海绵吸水般地向他求教,当我接到电台送来的散文、诗歌,反复吟诵实录之前,会去他家念给他听,他总是诲人不倦,从不吝啬精力和时间,遇到疑难杂字,他更是一字不苟,惟字典是问。久之,我也学着像他一样,包里备本字典,以防不时之需。如果他有任务不能来演出,领诵的任务就落到了我头上。也许是“惺惺相惜”吧,我的音色、语速、处理都酷似他,难怪合诵的大哥、大姐们惊呼:“来了个小道临!”

如果说,我们第一次艺术上的碰撞是在舞台上,那么电影中的合作则是1960年。春夏之交,我接受了扮演《51号兵站》梁洪的任务,从排演到拍摄直至最后的小结,都是在他的悉心关注下完成的。其间有两件事我记忆犹深。一是导演刘琼告诉我的:为了烘托你的儒雅特质,需要寻找一个有文人气质的政委,我们煞费苦心,因该角色仅两场戏,请名角出山难以启齿:不料道临老师获悉后主动请缨。二是当影片完成后我向演员组作的创作总结过于“学院派”,一时质疑声四起,是他给了我“胜不骄败不馁”的具体指点,帮助我调整心态,走出误区,正确分析和听取来自不同层面的意见。为了改变我的书卷气,他力主我深入部队当兵。果然,在嗣后两个多月的步兵生涯中,留下了我一生难以磨灭的足迹,对我以后的生活、创作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这是我至今仍感怀于心的。

说起《51号兵站》这部电影,这是我进上影主演的第一部影片,那年我年方二十,实在太年轻了。我拿到剧本一看,吓得一身冷汗,梁洪这个角色集战士、地下工作者、帮会小老大三重身份于一身,要掌握在特定情境下三者交替,真伪更迭,确实有一定难度。

《51号兵站》上映后,受到了观众的欢迎,直到今天还有人管我叫“小老大”,尽管我之后出演了《沙漠驼铃》《瞬间》《蓝色档案》《小城春秋》《子夜》《闪光的彩球》《东厂喋血》等电影,但观众还是喜欢这部六十多年前的电影,喜欢这个小老大这个角色,对于演员来讲,应该说是值得欣慰的。

在拍戏之余,我也尝试着在不同的艺术领域涉猎:朗诵、配音、写作、戏曲、歌唱……说起歌唱,我记得那还是在上世纪50年代,周恩来总理提出,电影演员一到要唱歌,总不是自己的声音,为什么他们不能自己唱呢?这个话蛮打动我的。1979年春节联欢会,会唱歌的康泰老师因突发心脏病无法登台。“梁波罗,你平常也哼哼曲子,上台唱一首吧。我们给你提词。”在同事的鼓动下,没有乐队,和着手风琴伴奏,我登台演唱了一首台湾民歌《卖汤圆》。一曲唱毕,由此一发不可收拾。

我最出名的角色叫“小老大”;演唱的歌曲最出名的是“卖汤圆卖汤圆,小二哥的汤圆是圆又圆……”。两者都是“小”,就好像我在我们剧团前辈孙道临、刘琼、李纬、高博、陈述的眼中,永远是一个后辈,尽管我已经年至耄耋了。回忆起我和剧团的情缘,尤其是1992年我得了一次大病,剧团每个星期五的例行大会上,都要先谈我的病情进展。这样一个集体、一个大家庭,怎能不让我为之奉献。在剧团成立七十周年之际,我想说,艺海无涯,我愿永远做上影演员剧团巨轮上的一颗小小的螺丝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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