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有福

蔡思行

在学校读书，即使不幸偶有被欺凌的时候，同学或多或少只是淘气而已。进入社会工作，人事关系较读书时代复杂，富有道德或做人原则的朋友，不免有“小人道长，君子道消”之叹。似乎“小人易当，君子难为”才是至理名言？

“君子”可说是中国文化所特有的人格特征，所以其英文翻译并不统一，有Gentleman、Superior Man以至直接音译为Junzi等译法。Gentleman在英国绅士文化中有风度翩翩之意，不太接近“君子”在孔子学说中作为最理想、最推崇的道德人格之意思。孔子亦认为君子如果能够担任统治者，能够使天下太平，人民皆趋向善。Superior Man的翻译，较强调君子在道德操守上较一般人来说处于高水平，是较合适的英译。

阅读《论语》，我们可以看到“君子”和“小人”作对比的文句比比皆是：“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小人反是”等等。简言之，君子是讲义气、正直、包容、克己，以及对别人的成功感到高兴；小人则相反，讲求利益、奸诈、时常要求别人不要求自己，以及对别人的成功存有妒忌之心等。

我们有时看到职场上，似乎有“小人”容易成功，“君子”多被流言蜚语所害的情况，那为什么今天我们仍然应该做君子呢？

人生匆匆数十载，除了求财求名求地位，更重要的是求开心安心和放心。后者是君子的专利，因为他没有害人的心，不会说谎话，不会做坏事，自然可以“坦荡荡”；小人则不免害人以后，担心谎话被拆穿，所做的坏事被发现，心情难免长期“长戚戚”！

如果同意上述“君子易为，小人难当”道理的话，我们可以看看孔子怎样教我们做君子。孔子说颜回是他最好的学生，因为他做到了不迁怒，不贰过。不看自己的错在哪里，反而迁怒别人，不就是求人不求己的小人？不重复犯错，很难，但作为君子，要有胸襟作为别人的表率。正如孔子弟子十哲之一、以言语闻名的子贡在《论语·子张》所言：“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子贡指出，君子犯错，就日食和月食般，人人皆见。然而，改正错误犹如日食月食总会复圆一样，所有人都会仰头观看。人人能如君子般敢于改过迁善，就能立下好榜样，人民都趋向善了。

孔子最喜欢读什么经典呢？应该是《易经》。《论语·述而》记载了孔子的盼望：“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为什么学习《易经》可以没有大的过失？“善易者不卜”，学易不是为了占卜来趋吉避凶（此属象数派之所长），而是通过考察《易经》六十四卦所反映的道理，以作为君子提升道德的方法（此属义理派之所长）。因此，我们阅读《易经》，除了看每一卦简单代表“吉”和“凶”的文字外，也要阅读称为“十翼”、为解释《易经》深意而作的“传”。

《易经》第四十一卦是“损”卦，《易经》言：“损：有孚，元吉，无咎，可贞，利有攸往。”有损失应该不好，为什么是吉呢？我们看看该卦“象传”的解释：“山下有泽，损；君子以惩忿窒欲。”损卦，上艮是山，下兑为泽，代表下方的水逐步侵损上方的山脉，所以是损。熟语有言：“为学日益，为道日损。”修行遇到困境、有损，才有得着。君子在这时候就要“惩忿窒欲”，就是不要愤怒和压制自己的欲念。换言之，君子得失心不重，不会因为失败挫折而愤怒，不会因为成功而贪婪，长远来说自然可以利有攸往了。这些德行，在现代社会，都有现实的奉行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