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曦
《笑林广记》有一则笑话“浼匠迁居”。道是某人极好静,却住在铜匠铺和铁匠铺之间,苦不堪言。常说,哪天这两家搬家,我宁可做东款谢。一日,铜匠和铁匠同来,说:“我们要搬家了,您以往许下的东道,我们特来叩领。”那人大喜,盛宴款待。席间问:“你们两家迁往何处?”答曰:“他搬至我屋里,我搬至他屋里。”
笑话终究是笑话,孟母三迁总是真的。千金买邻也是南梁吕僧珍的真事。新邻居买吕家隔壁旧宅的1100两银子,100两买房,1000两用来买好邻居吕僧珍做良师益友。
回想我的邻居们,则经历了热络、冷漠、再热络这一过程。
少年时,我家住在工人新村。一条东西向的走廊,把二楼六户人家连在一起。那时没有抽油烟机,各家厨房外面就是走廊,做饭时,厨房门常开着。我们一众小孩最喜欢听206的老太公说古。诸如当年,一天的菜金,2个银角子就够买丰富的鱼肉和蔬菜;他吃饱老酒呼呼大睡,醒来之后,手臂上趴着很多醉死的臭虫,一撸,掉下来一堆……听得我们又好奇又惊悚。203的江师傅手最巧,他家的垃圾畚箕都是他用不锈钢做的。那几年,各家都尝到过江师傅包的馄饨、蒸的馒头。
206的女主人大块头阿姨是热心人。当年物资匮乏,买家具也要凭票。一日,大块头阿姨跑来告诉我,附近的家具店有一只略有瑕疵的五斗橱,不要家具票。急忙跟着她去买,我家这才有了一只带镜子的五斗橱。
204陈先生某夜发病,众邻居七手八脚把他送到医院,他以为自己即将不治,吃力地对我妈说:“曦曦姆妈,麻烦侬照顾照顾桂珍噢!”此后成为笑谈。
20世纪90年代初,我婚后住在南市区的老式厢房里,开头几年要生煤炉。我们都不擅此道,最方便的办法,是用新的煤饼跟隔壁人家换一只烧旺的煤饼。邻居们经济条件有好有坏,大家相处得客客气气。包了馄饨、蒸了馒头,也会相互送一碗。
后来搬到煤卫独用的公房,再后来搬进一梯两户的板式高层,各家一门关煞,晓得邻居姓什么,邻里关系就很不错了。八年前搬到竖起来的三房一厅,当年比邻而居的温馨感觉又回来了一些。上班在外,有贵重些的快递,可以请西邻或东邻代收;出门探亲,可以请邻居兼猫友代为照料猫咪;有时烹鱼烧肉,缺了葱少了姜,也不妨上门讨要一二……最有趣的,是互赠南瓜秧、丝瓜苗。瓜蔓越界,也相安无事,大家共享成果。偶尔,分赠些友人送的蔬果给芳邻,对方总要回赠点什么——烧麦、柿子、土鸡蛋、青熏豆、抹茶蛋糕……馋得我对那几位巧手主妇直嚷嚷:“我要到你家搭伙!”
闺蜜的闺蜜,斥“巨资”买下某养老院的房子,还要付不菲的管理费。我们为她跌足,她洋洋得意道:“住在那里的,都是教授、高工,还有名人呢!”颇有些千金买邻的意味。
有好邻居,自然能住得舒心。
好邻居,跟好朋友好伴侣一样,都需要用心经营。我的心得是,第一,尽量不要影响人家。油烟、音响、猫叫、狗吠……所有可能影响邻居的事物,都要注意。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所欲,亦不可轻易地施于人。第二,尊重他人,与人为善。凡事不要总想着找感觉、搨便宜。第三,将心比心,投桃报李。人心都是肉长的,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金乡邻,银亲眷,此言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