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江
湛江市徐闻县角尾乡,由几个自然村组成,地处雷州半岛最西南角,东面是角尾湾,西面是北部湾,与海南的临高县遥遥相对,位于中国大陆最南端,故得名“中国的南极村”。
我们去的时候正值冬季。徐闻地处热带,没有冬天的概念,原来以为这里会像海南的旅游景点那样,越到冬季游人越多,可没想到这里的海滩却是一片寂静,只有我们几个不远千里来看海的人。细碎的浪花远远卷来,在上岸后又静静退去,没有像海水冲撞岩石时的那种惊涛和奔腾。沙滩上还耸立着新旧两座航标灯塔。新塔建于1994年,塔身蓝白相间,高10层36米,“中国大陆最南端”七个蓝底白字标注其上,是标志性建筑。在现代通信定位技术条件下,估计灯塔的使用效率已经下降,但给南去北来的航海人看见,总是会带来一种到家或离家的相思和温暖吧。
海水在这里划出一条神奇的合水线,来自琼州海峡的湛蓝与来自北部湾的灰蓝在此交汇相拥,碰撞出个泾渭分明。曾看到过鄱阳湖和长江水线清浊分明,也曾看到黄河在山东东营入海口的河海交汇黄蓝相遇,但是大海的交汇线却从未见过,只在书上读过太平洋与大西洋海水交会处的德雷克海峡是两种颜色,这次在这里,总算看到了,也是一种见识和收获。
不远处,有两位老人在修补渔网,我好奇,上前搭话。南海休渔季应当是春夏季,现在不是休渔季,怎么有闲补渔网?两位老人打开话头,也是滔滔不绝:现在分工细化了,捕鱼的只管出海捕鱼,其他修船的、织渔网的、修理渔具渔网的,均有专门商家打理。他们以前也是出海捕鱼的,现在年龄大了,退休了,凭着以前的织网手艺,接点修理渔具的活,赚点钱贴补家用,顺便也是消遣。只见他们拿着梭子穿穿绕绕,就补好了一个个网眼。他们还说下海已经几十年了,织网补网是他们混饭吃的手艺,这里的渔民多数都有这个手艺。看他们的神态,生活虽辛苦,但也满足,说明渔业还是当地渔村的主要经济产业之一。
这里的艺术家部落,是一个被商业改造过的村庄,村内房子造型时髦,外墙材料多样,用珊瑚、鹅卵石等装点,既有当地海洋气息,又显得比较洋气漂亮。这里以前是一个渔村,现在青年人都外出打工了,村里主要是老年人生活,村子本身没有企业,现在通过艺术家落户,做成工作坊,来招揽人气,小村用大量鲜花植物点缀,民居像模像样变成商铺,变成咖啡馆、阅读坊、文旅礼品店、小酒馆,成为休闲发呆地和民宿。不过当天游人寥寥,显得人气不足。
我想,现在国内农村都热衷于做这类小镇、小村、小街,经营方式和内容几乎千篇一律,真正原因还是没有静心研究文化,特别是地域文化。其实,这个地方是放坡村(以前称递角场)的部分地域,这里是大陆的尽头,古时荒凉之极,是贬谪官员航渡海南的地方。这里与苏东坡有着千丝万缕的情结。苏东坡第三次被贬,就是在徐闻的这个村子短暂停留后渡海到海南的。在这里,他见到了被贬至雷州的弟弟苏辙,兄弟暮年,情深依旧,百感交集。当苏东坡结束了平生最后一次贬谪,也是在放坡村登陆的,这里毫无疑问是苏东坡刻骨铭心的地方。刚下船,他作《六月二十日夜渡海》诗:“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
打造景点,如果脱离原来的文化底蕴,放弃历史脉络,那就不太可能有自己的特色,时间一长,必出现审美疲劳。放坡村应当有故事,不仅仅是建一座“东坡亭”以及做一艘“东坡号”木船这么简单。深挖东坡背后的历史,让东坡先生在岭南地区的部分文脉遗风光大起来,这也是做文旅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