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蚕豆，老蚕豆

张秀英

清明过后，我家的蚕豆就可以吃了。

挽个篮子去菜园，采回一篮青豆荚，母女一起剥出鲜豆粒，清炒鲜蚕豆是时鲜菜。我在灶膛里起火，火旺镬子烫，母亲朝镬子里倒少许油，然后快速用清水冲洗剥好的蚕豆粒，此时正好油热，刺啦一声，豆粒入镬，母亲用铲子轻轻翻动，翠绿的豆粒很快变成了碧绿，撒半勺盐，放半碗清水，三五分钟后，再撒上些许切碎的葱花，一碗清炒鲜蚕豆就上了桌，清香，酥软，好吃。见我们筷子停不下了，母亲有意识地发问：为什么炒蚕豆要在入镬前才洗？我以为是母亲事先忘了洗，母亲笑着摇头：洗早了放着，豆壳会老，炒出来的蚕豆吃口硬，味道差。

简单的清炒鲜蚕豆还有这样的讲究？母亲说：当然，什么都有讲究的。我相信母亲是对的，直到如今，我炒鲜蚕豆一直照着母亲的方法做，每次都很快光盘。

鲜蚕豆时令性很强，可吃的时间短暂，十天半月就老了。蚕豆老了，母亲就干脆留着，直到绿豆荚变成了黑豆荚，胖蚕豆变成干蚕豆，母亲从豆荚里剥出豆粒，放竹匾里晒几个日头，然后收藏在甏里，说留着慢慢吃。老了的蚕豆比鲜蚕豆吃法多，比如茴香豆、盐水豆，也可以浸胖后剥豆瓣，豆瓣炒酱很是下饭，我家还有另一种吃法，就是兰花豆。

等到农闲，母亲吊一桶井水于盆中，放入适量食用碱，搅拌溶解后，再放入老蚕豆浸泡。一夜过后，蚕豆就鼓了胖了，母亲教我用剪刀，将每一粒蚕豆的一头剪个口子，约半公分。全部剪好后，母亲先吊来井水冲洗，再将装豆的篮子搁起来控干水。我知道，母亲又要做兰花豆了。

做兰花豆分两步：第一步是油炸：剪了口子的蚕豆，在油锅里慢慢翻动，一阵刺啦刺啦后，蚕豆的剪口处慢慢裂开，再几声嗞嗞，干蚕豆就变成了兰花豆。第二步，母亲的说法是上味：炸好的豆捞起来、沥油，舀去镬子里剩余的油，先放一勺清水，然后放适量酱油，半碗红糖，小火，慢慢融化慢慢熬煎，等到糖水浓稠了，倒入兰花豆快速翻炒，半分钟不到熄火、起锅，盛起放在陶罐里，放凉后盖上盖子防潮，这样可吃上几个月。做兰花豆，是母亲的独创，我的任务是烧火，烧火真好，可以看清并记牢母亲的整个操作流程，同时，也可以理所当然地第一时间开吃。

松脆、香浓、咸甜适宜的兰花豆召唤着小伙伴来我家集中，小伙伴们都喜欢吃我们家的兰花豆，我在大家称赞的眼神里轻轻伸手、微微张嘴，那时的我，总感觉我吃着的不光是兰花豆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