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浩然游扬州

顾农

对扬州贡献最大的一首唐诗是诗仙李白（701～762）的《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至今每年春天扬州都举办“烟花三月旅游节”，支出无多，收获甚丰，提供无形资产的高级合伙人李白分文不取，都留给了本地的父老乡亲。

孟浩然（689～740）买舟东下游广陵的时间，颇难确知，大约在开元十六年（728）或稍前。李白到过孟浩然的故乡襄阳，对这位前辈诗人非常敬佩，这时便以老朋友的口吻为他送行。

孟浩然在扬州旅游期间的具体情况能够了解到的很少，只知道他在这里结识了不少朋友，过得非常愉快。在离开扬州的前夕，他写了一首《广陵别薛八》（一作《送友东归》）：

士有不得志，栖栖吴楚间。广陵相遇罢，彭蠡泛舟还。

樯出江中树，波连海上山。风帆明日远，何处更追攀。

孟浩然游历过扬州以后，取道江西回故乡，而薛八也将离开扬州，孟、薛二人萍水相逢，已成知己。诗人后来在作品里还曾经提到过这位薛老八（唐人习惯于以行第称呼友人）。

孟浩然在扬州结识了一批朋友，留下了美好的印象，后来他在漫游浙江时，还深情地回忆起先前在扬州的交游，不胜留恋，其《宿桐庐江寄广陵旧游》诗云：

山暝听猿愁，沧江急夜流。风鸣两岸叶，月照一孤舟。

建德非吾土，维扬忆旧游。还将两行泪，遥寄海西头。

所谓“海西头”即指扬州，那时的扬州离海很近；隋炀帝《泛龙舟歌》有云“借问扬州在何处，淮南江北海西头”，孟诗末句的出处在此。诗人对于风景如画的富春江似乎兴趣不是很大，而对扬州却一往情深，念念不忘。此中的原因，固然是当年的扬州乃全国最繁华的城市、最佳的旅游去处（所谓“扬一益二”，“益”指成都），其知名度自隋炀帝时以来一直非常之高，其次也同孟浩然在扬州结识了许多好朋友有关。扬州人对外地游客历来是热情友好的。

孟浩然的故乡襄阳是一个很美的地方，他又曾漫游过不少地方，见多识广。唐朝人喜欢旅游，年轻人尤其如此，当年称为“壮游”。几乎所有的唐代诗人都是热情高涨的旅游爱好者，孟浩然乃是其中最著名的人物之一——否则他怎么可能成为优秀的山水诗人呢。孟浩然没有留下什么描写扬州风景的诗似乎有点奇怪，但如果想起陶渊明也没有为庐山留下什么诗，也许就可以明白了：中国人对于自己的最爱往往并不多说什么，说了反而容易产生局限性，甚至不免有点见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