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跑过一群羊

韩浩月

初夏，气温适宜，朋友一家冲出拥堵的城中心，来郊区找我，一起去河边烧烤。帐篷支起来了，炭火生起来了，羊肉串被火烤得冒着烟“滋滋响”。先熟的羊肉串先被吃掉，当我们一手拿着羊肉串一手举着啤酒干杯时，身边“呼啦啦”跑过一群羊。

那群羊不知从何处来，赶羊人也不知从何处来，甚至没法看清楚赶羊人的样貌，他好像穿着深蓝色的衣服，戴着一顶薄毡帽，像是梵高画里的人物。这么一大群羊，有两三百只之多，按道理讲，应该在几百米外就会被人发现，可当它们浩浩荡荡跑过来的时候，才刚刚让人意识到，它们来了，它们来了，它们那么拽地来了。

它们跑过的那条道路，是河边的堤岸。靠近河三分之一的堤岸被烧烤的人占领了，剩下的三分之二，留给行人以及他们的自行车和小推车，因为初夏的草还没真正长满，所以哪怕一个人骑车过去也会掀起一片尘土，何况是一群羊了，那群羊掀起的尘土，可以用“浓烟滚滚”来形容，尘土是白的，天空上的云也是白的，于是我明白了，这群羊很可能是从天而降，它们自云中来，带着云朵的风采。

领头羊长得什么样子，也没看清，这位“带头大哥”跑得太快了，也不知道它跑那么快，着急去干什么，它完全可以晃晃悠悠地散着步溜达过去，可这不是羊的本性，羊的性格就是这样，单个时喜欢悠闲地啃着草想着心事，一扎堆，一形成队伍，就爱行军式突进。我看见每一只羊的表情，都高度地相似，它们专心致志，一心向前，丝毫不把旁边的人类当回事，要是它们知道人类的炭炉上烤着的是它们的同类的话，不知道会不会掉转头来，梗着脖子来一次大冲撞。

想和其中一只羊聊聊天。已经许久没见到一只活的羊了，就像很多人在城里，从来不会看见一匹活的马走在街道上一样。在平常的生活里，没人会想到找一只羊去聊几句，可现在不是在河岸边、在大自然里嘛。和我聊天的这只羊，可以是领头羊，可以是群众羊，要是一只小羊羔，就更好了，我想和它聊聊蓝天、绿地、微风、清水，聊它晚上睡在哪里，会不会做梦，聊聊它有几个好朋友，平时玩什么游戏，打架时用什么当“武器”……

这个想和羊聊天的念头，在脑海里只停了一秒半，就迅速消失了，我抓起手机打开相机的视频功能，跟着这群羊一起往前奔跑，有人在身后喊，“快回来，尘土那么大，你追它们干吗呀？！”我不顾这些，只顾举着手机横屏拍摄，还俯下身来，弯腰贴着地面拍摄，这么拍就有“大片”的感觉了，我觉得自己是一部电影的大牌摄影师，运镜能力超一流，那一刻我的心里没有别的，只有那群迈着纷乱步伐但却跑得整整齐齐的“演员”。

不过两三分钟的时间吧，那群羊逐渐消失在视野里了，我们“哈哈”大笑着，不顾余尘扑鼻，感觉这群羊带来了难得的欢乐。烧烤活动结束后，我们一群人用手机玩一款“猜词”游戏，要准确地描述出词语但却不能直白地讲出它是哪几个字。第一把游戏就出现了“山羊”“绵羊”“烤全羊”这样的词，于是有人就说，“我拿到的词是，刚才从身后‘呼啦啦’跑过的东西”，他说的没错，这不违规。于是接下来好几人都在说，“我手机里出现的词，也接近刚才身后‘呼啦啦’跑过的东西”，大家笑得东倒西歪，乐不可支。

“呼啦啦”跑过一群羊，那群羊已经跑过去一个多月啦，可现在想起来，还是莫名想乐。生活的乐趣有不少，可还是那些不期而至、不请自来的欢乐，最值得一次次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