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投入红尘

张明旸

泛一简陋小渡船过汨罗江，屈原祠就在对岸。

与国内稍和历史人文有点关系就大肆开发的景点不同，屈原祠是免费的，和主人名气不成正比地隐于山间，如同他笔下出世的香草美人。然而他又是入世的，投江便是亡国所致，古代文人都很有些经世济民的理想。惜后来者，既无出世的笔墨，也无入世的抱负。世间已无《离骚》，唯剩粽子和骚客，退化到了最原始的“食色性也”。

在荒无人烟的汨罗江边走一走，这是条波澜不惊、不宽不窄的江，江水浑浊，正值萧瑟时节，水面空空荡荡，没有渔船，也没有水鸟，江滩上稀稀疏疏地长着几根野草，走近了，能闻到一股泥腥味，几枚残破的蚌壳嵌在淤泥里。不知屈原是在哪一处投江，不知是否也是一个铅灰的阴霾日，怀着怎样悲愤的心情，毅然投入江水中。“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念过书的人总是在绝望之际折磨自己，而不是别人。作为一个爱美的浪漫主义诗人，投江也许是最美的结局了。

将自己的人生也写成一首诗，可以说是浪漫，也可以说是傻。浪漫主义浇灌出的花只能盛开在理想的乌托邦，艺术家们搭建出的花园是纸墨、是画布、是五线谱。梵高用手枪将他变成永远的麦田守望者，莫泊桑的最后一篇短篇小说结束于一把裁纸刀，海明威猎枪的猎物是自己。有人说艺术家和疯子只有一步之遥，这一步的区别是前者孤独而痛苦，后者孤独而快乐。思虑却不堪现实，清醒能洞察世事，聪慧而曲高和寡。与其投江，不如投入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