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卤水拼盘

伦丰和

一份卤水拼盘，重返“隔代亲”的小辰光。

我在上海，女儿一家在悉尼，两外孙女自称澳大利亚人，当然与难得接触的外公有代沟。不过我笃信“隔代亲”。

常言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自然让我想到舌尖上的卤味。一次，到上海餐馆吃饭，女儿叫了几样家常菜，我特意点了一盘“卤水拼盘”，让她们尝尝。端上来的大白瓷盘里面码着至少四五种卤味，简直是一盘艺术品。因为在家中掌勺的外婆不曾卤过，所以，她们不知盘中品种的称谓，我逐个介绍：“淡红色的是口条，平时叫猪舌头，白白的是猪肚，嚼起来Q弹、Q弹的，咖啡色的是猪肝，薄薄的是招风也就是猪八戒的大耳朵。”“哇塞，第一次晓得伊拉的名字，好吃吗？”“好吃的，这是卤拼盘，你们尝尝看。”女儿接茬说。

果然，搛了几片放在嘴里，一边嚼着，她们一边咂巴着嘴说，“好吃，好吃！”一边用纸巾擦擦嘴角边淌下的卤汁，上海的卤味在舌齿间留下了浓浓的回味和好奇。

倏忽间，春节将至，悉尼的华人一如在家乡时的热忱，早早地准备好舌尖上的菜谱，外婆主打浓油赤酱的上海菜，我这位来自上海的外公，决心把饭店的卤水拼盘，搬到春节的餐桌上。不过我要求两外孙女做我的助手，调皮的妹琪琪用双手插在耳朵边，腆着肚子，一步三摇，姐歆歆刚入大学，颇为含蓄点头应诺。之后，原先被冷落的外公成了家中的香饽饽，因为她们事事有求于我，一来二去，热络许多，隔代亲的氛围似乎回来了，我心中快慰不少。

要做卤味的背后功课不少，“买汏烧”很吃工夫。猪的舌、肚、肝、肠、耳，在澳大利亚称“猪下水”，悉尼两大超市都不卖，只能去很远的华人区去采购，我的腿脚不利索，又有语言障碍，姐妹俩商议后决定接管采购员的工作。我欣然接受。

事后她们讲了一件趣事：在伊思活的肉铺遇到一位上海老乡，他得知她们是替年迈外公买“下水”时，特意挑选了最新鲜的食材，并说，上海囡囡真懂道理。

汏“下水”，是脏累的活计。我以猪肚为洗涤的示范课。猪肚就是猪胃，此物气味欠佳，有点臭兮兮，如果清洗不慎，整个肚子就不堪入口。清洗时先用盐搓揉，然后擦些面粉，猪肚像个口袋，外面褐色有黏液，翻过来白白的，且有不少猪油丝状的黏连物，必须剔除，之后，浇上点白醋，再次像搓手帕那样用点软硬劲，然后闻闻，若异味没了，则汏得差不多，再放在清水盆中，把猪肚上面粉黏液洗净，最后，放在水龙头下，用流水冲洗。拿在手中滑滑的，鼻子闻闻有点醋香，这才大功告成。两姐妹又问了几个问题，我一一解答。剩下两个猪肚，请她们汏清爽。这是力量和智慧的考量，在外婆的助阵下，她们戴上橡胶手套，系好围裙，根据我洗涤程序，像模像样清洗着，卡壳的地方，打开手机的视频就解决了。经一小时清洗猪肚终于汏好了。其他食材也一并处理完毕。

清洗好的猪“下水”，加上私人定制的卤水，大火烧开，撇沫后，小火慢煮，卤熟一样，捞出一样。

年夜饭时，当姐妹俩端出我们的“卤水拼盘”时，女儿手疾眼快地留下“隔代亲”的三人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