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后音乐依旧

田艺苗

我从小兴趣杂乱，各种爱好都想尝试一番，如今它们都变成了我的工作，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但有一点是明确的，因为做着喜欢的事，就没有工作和休息的分界了，差不多所有时间都在工作，便也觉得所有工作时间也都是在玩儿。在学院里学了四年钢琴教育、六年作曲理论，毕业之后却成了面向公众的古典音乐讲者，每个周末飞去各地的剧场讲课。

有一次住在北大楼，同宿舍的莹莹说，早上出门我在读谱，中午回来我在读谱，晚上回来我还是坐在那里读谱。我总是想知道作曲的秘密是什么，想知道音乐为何感动了我？至今我依旧没有答案，只觉得要为那些在钢琴边上读谱的孤独时光做些什么。到了40岁，我告诫自己要放下执念，却又总是靠着某些执念赶走生活中更多的失落感。

山本耀司说：“‘自己’这个东西是看不见的，撞上一些别的什么，反弹回来，才会了解‘自己’。”深感认同。海顿遇见莫扎特，才发现自己并不适合歌剧，虽然距大师十万八千里，我适合做什么呢？有时候在视频平台里刷到一些歌曲，不忍卒听，觉得也许我可以来试试作曲。有时候在机场，零星地记录下一些乐谱。有时候半夜醒来，心里有一个哀伤的旋律起起落落，知道明早醒来一定会忘记。开灯、找笔记本，把它写下来。

手上这本《落日音乐会》收录了我前两年写的八首钢琴小曲。它们只是一些日常生活中冒出的小旋律，谈不上是我心目中的钢琴曲，但却符合当下城市生活的心境。后来这些乐曲都被拍成了MV，供喜欢音乐的朋友们作弹奏参考。《圣诞快乐》，欢快的节奏里带着些许哀愁；《十月车河》描绘秋日下班时驱车归家的小小幸福；《月色真好》算是一首情歌，爱到最后不论聚散分离都留下花好月圆般的释然；《绿海》怀念在热带小岛度假的时光，大海有几百种蓝绿色，每一天都丰富多彩；还有歌声逐流水，吹笛到天明的《朝夕》；以及曾经烈日下、乌云下、暴雨下的《忧愁小镇》，后来变成了小城市，变成了购物中心和高楼大厦，它从前破落又可爱的样子，从此只留在你的记忆中。

我不知道作曲是什么，是倏然出现的灵感？还是虚空中的创造？对我而言，是每时每刻做出的判断和选择，是在解决各种错综问题时所感受和经历的美。对这种美的着迷及对自己的不满意，让我断断续续又不停止地写啊写。而写作是多么迂回的事啊，无时无刻不在与自己作战，看见自己的无知、急躁、轻慢、麻木和倦怠。可一旦开始写了，身边的一切就都对了，它们行动自如，自动归位，举重若轻，天高云淡。我常常想，钢琴家为什么演奏？又是什么让我不由自主地坐在钢琴旁边？或许写作和演奏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更深刻地感受生活和生命。

此刻，窗外落日壮丽，黄昏瞬息万变又岿然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