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帆布工作服

□ 胡海明

父亲是炼钢工人，一年四季，厚实的白色帆布工作服是他的标配。记得20世纪80年代初，父亲光荣退休，我跟着父亲去车间更衣室协助他整理个人物品。看见橱柜里叠放整齐的白色帆布工作服，我说：“这两套工作服不要了吧？”父亲沉思片刻，语调略显低沉地说：“带上它吧！”

回到家，父亲没闲着，把两套工作服放在搓板上，涂了肥皂，用猪毛刷子里里外外洗刷了一遍。晾干后，父亲把两套洁白的帆布工作服郑重其事地放进了五斗橱里。

父亲虽然“解甲归田”，可心里老惦记着工作了四十多年的炼钢车间。因为厂子离家不远，父亲过段时间就会骑着那台伴随他多年的“老坦克”去曾经“战斗”过的地方走走看看，有时还会向车间领导提一些合理化建议。有一年，车间换了年轻的主任和书记，他们来家里探望父亲这位见证新中国火电发展历程的第一代产业工人，并诚恳邀请他去给年轻工人讲一讲那段“激情燃烧的火红年代”。去厂里作报告的那天，父亲一早四点多就起床了，他从衣橱里拿出帆布工作服，别上鲜红的中国共产党党员徽章。我看见他这身打扮，便对父亲建议道，您已经退休这么多年了，还穿工作服？父亲乜斜我一眼，轻声说：“你懂什么？穿上它，心里感觉无比踏实！”

那一天，父亲讲了许多厂子艰苦创业的往事，充满激情的讲述竟像“单口相声”，让年轻人听得津津有味。原定一个小时的报告，在车间领导和年轻人的强烈要求下，又加了半小时。

居委会书记了解到父亲是新中国第一代产业工人，就像觅到了宝，每逢寒暑假，总要请父亲开讲。每次给孩子们作报告前，父亲总会精心准备报告内容。每次作报告，他总会穿上那身帆布工作服，戴上党徽。

前几年，父亲身体每况愈下，弥留时还惦记着工作服和中国共产党党员徽章……回到家，我从衣橱里取出帆布工作服和“在党50年”的纪念章，父亲兢兢业业的一生就像放电影，浮现在我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