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人艺

蒋力

第23届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上，北京人民艺术剧院的戏来了五部，持续演出近一个月。我看了《日出》和《杜甫》两部。票是内子王燕买的，她的老师、今已86岁的指挥家张眉教授，看过很多年前的《茶馆》和白杨主演的《日出》，听说北京人艺又来上海，很想一观，可惜连《茶馆》带《哗变》都已经买不到票了。选了《日出》和《杜甫》，放弃了《正红旗下》。王燕自己掏腰包买票，请老师看戏，让我作陪，我自然乐于遵命。

五个戏的介绍集于一本节目册。从中可以看到，北京人艺这次赴沪演出团，最忙的人是冯远征。这位现任院长、此次演出团团长，另有导演、主演、参演等多重身份。他导演的剧目是《日出》、《杜甫》和《正红旗下》（与闫锐联手）；他主演的剧目是《哗变》（饰演舰长魁格）、《杜甫》（饰演杜甫）；他参演的剧目是《茶馆》（饰演松二爷）。五部戏，冯远征都有份儿。

我熟悉的《日出》，是二十多年前任鸣导演的版本，今看冯导的版本，几近观看一部新戏。可是又有原来的剧情、台词，甚至主演的身影缠绕着我的记忆。

任鸣版之前的版本，我看过刁光覃版，是欧阳山尊版的延续，那时我的年龄还小，只觉得演员的年龄偏老。《日出》是个“试金石”。任鸣版的前后，我还看过方舒主演的电影《日出》、金复载作曲的音乐剧《日出》、金湘作曲的歌剧《日出》。

冯版《日出》结束谢幕时，他以导演身份上台谢幕，还讲了几句话，其中一句的大意是谢谢观众对这种探索的接纳、对青年演员们的包容。

张眉教授跟我交流了她的感受。她不喜欢这个戏的舞美设计。她肯定了李石清和黄省三的一段对手戏，她相对失望的是陈白露，本来不多的戏份，演得都像过场戏。

我记得任鸣版的《日出》，远征是里面的一个角色，而今他是导演。如果有条件，人艺完全可以两个版本轮换演出，让观众去选择，也让剧院有选择的机会。人艺历史上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林兆华导演版的《茶馆》就曾演了一阵，后来剧院决定恢复焦菊隐、夏淳导演的版本。于我而言，《杜甫》是新戏，编剧郭启宏是老相识。看过《杜甫》后，我的感慨是：最好的剧院，最好的演员。

我正式观看北京人艺的戏，始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不仅看过于是之演王掌柜，还看过他演老舍；看过英若诚演刘麻子和虎妞她爹；听过夏淳、苏民排戏之余扯“闲白儿”，林连昆演《绝对信号》演《鸟人》，陪朱琳老师乘公交车去给年轻的戏剧爱好者讲课；不厌其烦地反复品味任宝贤、朱旭的台词魅力；与锦云院长把酒话戏；怅然于宗尧大哥的不幸早逝……欣喜的是在这本节目册中，又看到濮存昕、杨立新、吴刚、梁冠华、何冰等一代好演员，大都退休了，却还在为“北京人艺演剧学派”的发展而尽己所能。

那日王燕问我：你多久没看北京人艺的戏了？我努力地回想之后，告诉她：在剧场看的最后一个戏是林兆华导演的《白鹿原》，小剧场看的是任鸣导演的《榆树下的欲望》，线上看的是任鸣导演的《香山之夜》。

我退休后自京移居沪地十几年了，希望此生有机会按自己的选择，再看两部北京人艺的新戏，亦如遥望她的未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