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个过年澡

冯强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绝大多数上海人的住房条件都很差，冬天洗澡是件大事。那时，只有到春节前，父母才会带我们到混堂（公共浴室）里汏浴（洗澡），这是春节的前奏曲。

出发前，家里大人要对时间、地点、带什么衣物等等商量好几次，出发时，携带的换洗衣服要有几大包。离我家比较近的是普安路的日新池和进贤路的西泉浴室。花一角五分，可以在这些浴室“坐硬板凳”，升级到三角五分，就可享受包括茶水、擦背等在内的比较齐全的服务了。混堂浴池共用一个，大人小孩是混的，水是混（浊）的，空气也是混（浊）的。

那时，尤其在除夕前，等浴室的空位，要排一两个小时队。不过，假如这次是享受升级版的，就有一个沙发可躺一会儿。大人在这时修修脚、喝杯茶、聊聊天，我们这些小孩，只晓得在浴室里奔来奔去，看师傅飞热毛巾，用竹竿叉衣服，用滚烫的毛巾熟练地为客人擦背。

有资料说，最多的时候上海有140多家混堂，天津路开张于1917年的浴德池，曾是上海滩具有代表性的高档浴室，混堂曾给人们带来了汏浴的快乐。

我上世纪六十年代末上班后，单位里洗澡也是混堂，洗澡水比较清爽，不过没有服务人员，一切都要自助。更衣室特别简陋，就是几张长条凳和破旧、敞开的更衣箱，再加一双木托板（鞋）。因为天天可以洗澡，“下班洗个澡，好像穿上件大棉袄”，还是很让人羡慕的。到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单位里的混堂改成了淋浴，不过，那些从不去公共浴室洗澡的同事仍不习惯那种敞开式的洗澡，而是在家里因陋就简地洗澡。

那时，冬天在家里洗澡，没有火炉，没有热水器，更没有空调，这时有人发明了一种浴罩，一米多高，罩在大澡盆上，里面热气不易散发，但仍要用一个热水瓶不断添加热水，以保持罩内温度。在这样的条件下，洗澡速度必须很快。

记得许多年前的一个冬天，我在车站等公交车，正巧听到两个四十几岁的男人在讨论洗澡问题……时过境迁，家庭淋浴设备在飞速更新，变得越来越人性化、越来越舒适了，但洗个过年澡的仪式感，在今天依然不可少。